楚斯年离开后,办公室内重新归于寂静,只余下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属于两人交织的微妙气息。
谢应危缓步走到窗边,夜色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挺拔孤峭。
他的视线落在烟灰缸里那枚被楚斯年使用过的烟蒂上,指尖在上面停留片刻感受早已冷却的余温。
他重新抽出一支烟叼在唇间,金属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响声,橘色火苗窜起点燃了烟卷。
他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灰白色的烟圈,看着它们在空中扭曲、扩散,最终消弭于无形。
尼古丁的气息让他纷杂的思绪稍稍沉淀。
烟很快燃到尽头,灼热感逼近指尖。
谢应危习惯性地抬手,准备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
动作却在半空顿住。
他垂眸,视线落在自己敞开的衬衫领口下方,那片皮肤上还残留着一个几乎快要看不见的粉色圆形痕迹——
是楚斯年留下的。
谢应危移开手,没有将烟蒂摁向烟灰缸,而是缓缓将仍带着灼人高温的烟头摁在自己锁骨下方,那个即将消失的浅淡印痕之上。
“滋……”
细微的灼烧声在寂静中几不可闻。
皮肤传来一阵尖锐而持续的刺痛,远比之前楚斯年试探性的轻触要强烈得多。
谢应危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痛楚并非施加于自己身上。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点猩红在自己皮肤上熄灭,留下一个更深也更清晰的焦褐色烙印,覆盖了原本那个快要消失的浅印。
直到烟蒂彻底熄灭他才随手将其丢弃。
他走到穿衣镜前微微侧头,审视着脖颈下方那个新鲜的烫痕。
它像是一个突兀的标记破坏了这具躯体的完美,却又奇异地带着一种隐秘的占有意味。
指尖轻轻拂过那处灼痛的位置,谢应危冰蓝色的眼底暗流涌动,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
楚斯年现在不同于普通囚犯,无需被哨声喊醒去罚站和做一些体力活。
但他浑身敏感,尽管迫切想要睡着却还是断断续续地醒,勉强休息足够后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开门。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向内开启。
门外,谢应危静立着。
他似乎已等了片刻,身形挺拔如松,将那身帝国将官制服撑得一丝褶皱也无。
冷硬的金属肩章扣在肩头,帽檐下的阴影恰好投在他眉眼上方,令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更显深邃难测。
晨曦微光从身后走廊的高窗透入,勾勒出他清晰冷峻的侧脸轮廓,却未能软化周身那层带着硝烟与权威的压迫感。
他手里托着一套折叠得棱角分明的衣物,见门开便直接塞进楚斯年怀里。
布料入手细腻,与楚斯年身上粗糙的囚服截然不同。
谢应危的目光在他脸上短暂停留,快速扫过他微蹙的眉心和平日里梳理得整齐,此刻却有些凌乱地贴在颊边的粉白色发丝。
“穿上,跟我走。”
他开口,声音带着惯常的命令口吻,在安静的清晨走廊里格外清晰。
楚斯年抱着那团柔软却陌生的衣物,睡眠不足带来的混沌感尚未完全消退,脑子里昏沉沉的。
礼物?
他迟钝地想起谢应危昨晚的话。
这身衣服就是所谓的礼物?
他抬眼对上谢应危那双看不出情绪的蓝色眼眸,里面没有任何解释的意味只有等待执行的命令。
疑问被堵在喉咙里。
算了,跟着这个“移动支线任务刷新机”没坏处。
他抿了抿唇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抱着衣服向后稍退一步。
门在谢应危面前不轻不重地合拢,隔绝了他的视线。
谢应危站在原地,笔挺的军装衬得他身形愈发颀长冷硬。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眉梢微微动了一下。
敢当着他的面直接甩上门,这位小少爷的胆子倒是比昨天在雷区时又见长了。
他随即又觉得这似乎才是楚斯年的本性——
那点藏在顺从下的骄纵。
东方有句古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人生发生变故,骨子里的性子也很难改变。
只是……
谢应危敏锐地察觉到,楚斯年方才接过衣服时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回避。
指尖小心地蜷缩着,眼底还有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与郁色,像是没休息好又像是憋着股无处发泄的火气。
确实有些奇怪。
门内,楚斯年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轻轻吐了口气。
失去500积分的肉痛感还在心头盘旋,更糟糕的是“身体敏感”的惩罚,仅仅是身上粗糙囚服与皮肤摩擦的触感,都让他神经末梢如同过了电般战栗不已,难以安枕。
他低头展开那套衣服。
入手是质地精良的毛料,触感细腻并非囚服的粗糙可比。
这是一套剪裁考究的制服,款式简洁却挺括,与他见过的下级军官常服有些类似,但细节处更为精致。
难道这就是谢应危昨晚所说的“礼物”?
一套体面的衣服?
楚斯年抿了抿唇,压下心头那点因布料摩擦带来的异样感还是动手换上了。
制服意外地合身,肩线、腰身、裤长都恰到好处,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
系好最后一个袖扣时,楚斯年心头猛地一跳。
不对,谢应危怎么这么清楚他的尺寸?
难道是昨天搜身的时候摸出来的?摸一次就能估量地这么准?
楚斯年的耳根不受控制地漫上一点热意,随即又被更深的懊恼取代。
唉,五百积分。
门被重新拉开。
谢应危闻声侧目,视线落在楚斯年身上时有片刻的定格。
量身定制的制服仿佛被注入了灵魂,挺括的线条完美勾勒出他清瘦却不孱弱的身形。
肩线平直,腰身收束利落,深色的布料衬得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愈发白皙。
那头粉白色的长发虽然只是简单扎起,却奇异地与这身严谨的装束达成某种矛盾的和谐。
谢应危眸光微动。
他见过许多人穿着各式各样的军服礼服,有些人需要靠华服来撑起气势,有些人则被衣服本身的荣耀所淹没。
但楚斯年不同。
所有的视线会不由自主地聚焦于他本身。
即便是最璀璨的宝石,最华美的绸缎加诸其身,也只会成为他的陪衬,无法夺走这具身躯主人一丝一毫的独特光芒。
他像一枚被暂时拭去尘埃的珍珠,即使在幽暗处也自有一种不容忽视的温润光华。
“还算合适,走吧。”
他最终淡淡评价了一句,听不出什么情绪。
军靴踏在地面上发出清晰而规律的声响,并未多做解释。
楚斯年看着他的背影,只能按下心头种种疑问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