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任他捏着自己的脸,似嗔似怨地哼一声,才张了嘴巴。
裴执聿便弯身下来,扶在她脸侧的手渐挪到耳后,手掌几乎盖住了她整张侧脸,拇指轻轻摁在她眼尾下方的位置。
另一只手则两指托在下颌处,戴了顶针的拇指探入她口中。
姜岁又张了张嘴,方便他看见。
裴执聿微微侧头,将顶针抵上,缓缓磨起来。
这显然需要费些时间,他又好似格外专注仔细,脸又俯近了些,温热的气息轻轻喷洒过来。
姜岁几乎可以数清他的睫毛。
她便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眼中倒映出来的自己。
好近……
她想。
要是现在凑上去,就能亲夫君一下了。
金属与齿尖的擦声尚且连绵不断传出,裴执聿轻轻抬眼,视线从口中腾挪,对上她直勾勾的目光。
张嘴的姿势让她不由自主地半眯起眼,连眼神也多了层迷离朦胧;口腔的湿热柔软包裹着指尖,仿佛令其陷入。
裴执聿视线未动,面色如常,脑海里却已浮想起其他情形。
令他齿尖也仿佛被磨着似的发痒,
想要……咬点什么。
他摩擦齿尖的动作,渐渐放缓、再放缓,擦声变得迟钝沉缓,心跳却急促加快。
裴执聿摁在她眼下的拇指,不由自主地摩挲起来。
那一小片肌肤娇嫩,他覆了薄茧的指腹蹭了几下,便泛出红意来,点在眼尾,平添媚意。
姜岁也不知为何,在他的注视下面颊生热。
明明只是磨牙而已,明明还是那样专注温和的眼神。
但许是周遭一重光影的映照,衬他眸中幽幽,带着隐隐的侵略感。
像是要吞了她。
擦声慢慢顿住,裴执聿亦敛眸,收回了目光。
姜岁眨眨眼,能感觉到他在抽手前,用指腹摁了摁自己的牙,像是在确认已经磨平。
周遭随之静下,这短暂的瞬息却像被抽离拉长,如此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皆有些凌乱的呼吸与心跳。
“……好了,这样就不会再伤着自己了。”
裴执聿温声开口,打破了这过分的宁静。
他好似并无其他异常,若忽视他声音中多出的一分喑哑的话。
姜岁在他说话时,便下意识地去舔了舔那点齿尖。
裴执聿尚未抽手,那点湿热柔软,便也在他指尖一撩而过。
两人皆怔,姜岁眸光轻闪,旋即便有些兴奋地等着他反应。
这样…这样夫君总会害羞了吧?
然裴执聿只是抬抬眼,反用指腹惩罚似的压了压她舌面,温声道:
“夫人乖些,还没上药呢。”
姜岁:?
她不可控制地瞪大眼,难以置信地回望。
夫君…夫君不会是被人夺舍了吧?
而裴执聿已抽手转身,到一旁摘了顶针净手。他背对着她,这才任由唇角扬起,眼底晃漾笑意。
真像容易受惊的小猫。
让他忍不住想逗得再狠些。
--
这之后,直到除夕之前,裴执聿又恢复了先前不着家的忙碌。
这段时日的姜岁过得相当不快。
寻不着机会给夫君下药也罢了,竟连从前逗逗夫君的乐趣也没了。
且不说那种生涩害羞的反应没了,还总时不时反压自己一下……
连此前自己装作梦魇,他也只是抱着自己哄了一晚……这也太奇怪了!
她甚至小小疑心过别的,但裴执聿整日在署衙和侯府两点一线,也没有沾花惹草的机会。
夜里不成,白日的亲近倒是比往日更多。但那些也只是聊胜于无,倒更像饵,勾得她越发心焦。
姜岁暗暗咬手帕:他不会是故意的吧!
然这种疑心,又每次都被裴执聿一贯光风霁月的无辜外表打散。姜岁只得兀自抓心挠肝地,终于熬来了除夕。
宫中在此日设大宴,京中权贵乃至北燕使团皆会列席。
如此重大场合,不可不认真对待。
姜岁早早就准备起来,精心描过妆后,又开始穿厚重繁复的礼衣。
侍女围来时,她抬眼往旁看去。
裴执聿正闲闲站在一旁瞧着,他今日着绯袍官服,衣上以金线绣澄明山水。艳的绯红,只衬得人挺拔雍容,风姿出众。
察觉到目光,他长眉轻挑,看了过来。
姜岁已数日被他钓着不上不下,这会儿自己还忙着,他倒清闲无比,心中一时相当不平。
“夫君……”
迎着裴执聿的视线,她软声唤着,
“帮我穿好不好?”
姜岁一边说,一边轻轻晃了晃张开的双臂。
呵,他也别想闲着。
裴执聿颇意外地停顿了一会儿,便笑:
“好。”
他上前来,接过侍女递来的绦带,俯身为她系上。
手臂环过腰身时,他的身子也往前倾了倾,高挺鼻梁将要蹭着她的鬓发。姜岁不自觉舔了舔唇瓣,随即脚下“趔趄”,往他怀中撞了一下。
裴执聿仿佛早有所料,立即收紧手臂扶了她后腰,无奈:
“夫人当心些。”
姜岁嘴上应着,却黏糕似的贴在他怀里,两手扶在他身前胡乱抓摸一阵,这才重新站稳,对着他被蹭乱的衣衫,状似羞涩一笑:
“夫君抱歉……”
但那双低垂的眼里,除了得意之外,根本没有半点愧意。
裴执聿伸手,长指慢悠悠地将衣上褶皱一一捋平,对她的故意作乱依然温和:
“没事,夫人没伤着就好。”
他重新俯身来,将她未系好的绦带系上,又接过侍女递来的外衫,为她仔细穿好。
披过肩头时,他的尾指有意无意地,顺着她的手臂一径滑上肩。
若有似无的撩拨痒意,令姜岁忍不住颤栗一下。
那罪魁祸首还作着无知:“夫人觉得冷吗?要不要拿手炉过来?”
姜岁抿抿唇,憋着点火,却又对着面前这张真挚关切的俊颜发作不起来。
……算了。
她一字一顿回:“没有,夫君不必担心。”
反正今晚,她就能“出气”了。
姜岁盘算着,心情好了不少,展颜笑道:
“我们走吧。”
裴执聿眸中笑意深了深,侧身让她先走。
睥着那道略显雀跃的背影,他已能猜到小妻子在做什么打算。
有意冷了她数日,岁岁今夜定是忍不住的。
看着姜岁在门口穿好斗篷了,他才迈步,慢悠悠跟了上去。
--
皇城之外,已有无数香车宝马停驻,围堵得水泄不通。
众人一面寒暄着,一面跟随出来接引的青衣宦奴们进入皇城。
裴执聿随口敷衍了过来说话的几个大臣,携着姜岁穿过人群,往宫城内走去。
夜色渐浓,宫道两侧皆悬着红灯笼,正在风中轻晃。
内禁重地,无人高声,静得能听见踩过道上细雪的窸窣轻响。
偏此时,身后传来一阵哗然。
姜岁不由回眸,望见一群身量明显高大许多的人——是北燕使团。
鸿胪寺官员立刻上前来劝,但与之交涉的却不是北燕王,而是先前并未见过的一名陌生女子。
宫灯的光朦胧,将面容照得并不真切。但她站在那群高大北人之间,明明身量纤纤,却又意外和谐。
姜岁不由多看了几眼。
那女子许是感受到视线,循着望过来,同她一笑。
姜岁象征性地扯了扯唇角,很快转回头。
此女……好像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