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茵囚笼内的气氛变得愈发凝重。
李万的状况没有好转,反而因为那无意识的同步,他身体周围的苔藓和植物生长得越发茂盛,甚至开始缓慢地、如同拥有生命般向他蜷缩、靠近,仿佛要将他温柔地包裹、吞噬。
而他胸口那枚布满裂纹的因果种子,在每一次与环境“呼吸”同步的闪烁后,裂痕似乎都扩大了一丝,光芒也愈发黯淡。
“它们在吸收他的力量!或者说……他的‘存在’!”林婉试图将李万挪动位置,却发现他的身体仿佛与大地生根,难以移动分毫。
她的灵能感受到一种缓慢而坚定的剥离感,正从李万的核心弥散开来,融入周围这片生机勃勃却充满未知的绿色世界。
“必须阻止这个过程!”黑石试图用战斧斩断那些靠近的藤蔓,但斧刃划过,藤蔓只是微微荡漾,随即以更快的速度生长回来,坚韧异常。
“物理攻击效果甚微。”青藤长老面色凝重,他的藤蔓与周围的植物接触,试图沟通,反馈回来的却只有一片浩瀚、沉静、如同深海般无边无际的模糊意念,带着一种古老而纯粹的“生长”与“维系”的本能,没有任何回应。“这个沉睡的意志……太庞大了,它的‘梦’就是这片空间的法则。”
艾莉西亚利用飞行器的扫描设备,对李万和周围环境进行着持续监测。
“能量流向确认,环境生命能量正在与李万阁下残存的因果本源产生一种……奇特的‘交换’。
并非单纯的掠夺,更像是一种……强制性的‘共鸣’与‘融合’。再这样下去,他的个体意识很可能被这片空间的集体意志同化!”
个体融入整体,意识消散于永恒的生机之梦——这听起来美好,对李万而言却是彻底的消亡。
绝望再次蔓延。
就在这时,林婉猛地想起了什么,从飞行器内取出了那枚在图书馆获得的、能够感应“生命织缕”强大能量源的‘织缕之眼’宝石。
“或许……这个能帮我们看清真相!”她将灵能注入宝石。
嗡……
织缕之眼悬浮起来,散发出柔和的翠绿色光芒。
光芒并非扩散,而是如同探照灯般,聚焦成一道凝实的光束,射向脚下的大地,射向周围的植物,最终……射向了这片空间最核心的方向——那条荧光溪流的源头,一个被无数巨大发光花朵环绕的、平静无波的小小水潭。
在织缕之眼的光芒下,眼前的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再仅仅是郁郁葱葱的植物,而是看到了无数条纤细、璀璨、如同血管神经网络般的‘绿色光脉’,以那个水潭为核心,遍布整个空间,深入大地,连接着每一株植物,甚至弥漫在空气中!
这些光脉中,流淌着浩瀚如海的生命能量与信息流,构成了一个庞大而精密的能量循环系统。
这,就是“生命织缕”的微观显化!是这片残存花园的根基!
而李万,正处在几条主要光脉的交汇点附近。
那些光脉正延伸出无数细小的触须,缠绕在他的因果种子上,如同寄生藤蔓,缓慢而坚定地抽取着那独特的、蕴含秩序与因果律动的力量,并将其汇入主光脉,流向中央水潭。
在水潭深处,织缕之眼的光芒照出了一个模糊的、蜷缩着的、由纯粹翠绿色能量构成的巨大胚胎状虚影。
它如同这片空间的心脏,缓缓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引动整个织缕网络的能量流转。那就是‘沉眠的意志核心’!
它似乎处于一种极度的“虚弱”与“饥渴”状态。
并非主动恶意,而是一种维系自身存在的本能,在捕捉到李万这个蕴含着精纯秩序与因果之力的“异类”能量源后,自发地开始了汲取和同化!
“它需要能量维持存在,而李万的因果本源对它而言是大补……”林婉明白了症结所在。
“能不能打断这种连接?”黑石急道。
“强行打断,可能会引起织缕网络的剧烈反噬,甚至加速李万的消亡。”青藤长老摇头,“而且,我们的力量,相对于这片残存的织缕而言,太微弱了。”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艾莉西亚,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既然它在‘汲取’,我们能不能……反向‘注入’?用更庞大、更纯粹,但属性不同的能量,去‘喂饱’它,或者至少‘干扰’它对李万阁下的专注?”
“哪里去找那样的能量?”林婉问。
艾莉西亚指向飞行器:“我们还有从死域获得的那块激活后的惰性能量结晶,虽然消耗大半,但存量依旧可观。它的能量属性中正平和,与生命能量并不冲突,但绝对‘陌生’。而且……李万阁下昏迷前,似乎对‘代价’有所预感。或许,他残留的因果本能,在引导我们做出选择?”
这是赌博。用他们仅存的、宝贵的通用能源,去赌一个唤醒(或者至少暂时稳住)沉睡意志、解救李万的机会。
没有时间犹豫了。
林婉果断做出决定:“就这么做!艾莉西亚,准备能量引导装置!青藤长老,黑石,你们保护装置和李万!”
很快,一个简易的能量引导器被架设起来,一端连接着飞行器能源库中那块剩余的能量结晶,另一端,则对准了织缕之眼指示的那个核心水潭方向。
“开始注入!”
艾莉西亚启动了装置。一股精纯、稳定、却与生命织缕属性截然不同的中性能量流,如同溪流般,被强行注入了那片翠绿色的光脉网络之中!
起初,网络只是微微波动,如同湖面投入石子。但随着能量持续注入,变化开始产生!
那些缠绕在李万因果种子上的光脉触须,似乎受到了吸引,汲取的速度明显放缓,甚至有一部分开始转向,朝着那股新注入的、更“容易”吸收的中性能量探去!
有效!
同时,核心水潭中那个胚胎状的意志核心,搏动的频率似乎加快了一丝,其模糊的形体也似乎凝实了一点点。它仿佛一个饥饿的婴儿,本能地追逐着更易消化的“奶水”。
然而,好景不长。
或许是中性能量无法完全满足织缕网络深层次的需求,或许是沉睡意志察觉到了能量的“异源”性质。仅仅几分钟后,整个织缕网络猛地一震!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贪婪的吸力从核心水潭中传来!它不仅疯狂吞噬着中性能量,那些原本放缓对李万汲取的光脉触须,也再次变得活跃,甚至更加粗壮!而且,这一次,吸力开始蔓延,隐隐笼罩向了正在操作装置的艾莉西亚,以及提供能量的飞行器!
“不好!它醒了一点!而且……更饿了!”艾莉西亚惊呼,感觉自身的能量都在被隐隐牵动。
中性能量的注入,如同在沉睡的巨兽鼻端滴下蜜糖,不仅没能喂饱它,反而一定程度上**刺激**了它,让它从深沉的梦境中稍稍苏醒,展露出了更强烈的吞噬本能!
他们弄巧成拙了!
绿色的囚笼,此刻仿佛化作了张开的巨口。
而就在这危急关头,昏迷中的李万,身体再次剧烈颤抖起来。他仿佛感知到了外界的剧变和即将降临的更大危机,残存的意识在绝望中发出了最后的、模糊不清的呐喊,这一次,却带着一丝奇异的、仿佛源自更古老记忆的韵律:
“……窃火……者……当……付出……代价……”
“……以……秩序……之名……重订……契约……!”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