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铁胚就他妈的那么悬在那儿,不上不下,像个睡懵了刚睁开眼的活物,还在适应这乱七八糟的世界。裂缝里淌出来的光,温吞吞的,照在人身上居然有点暖意,跟对面独眼龙身上那股子能把骨髓都冻住的锈蚀死气完全是两个极端。
老周趴在地上,咳着血,却还在笑,笑得比哭还难听:“哈哈……看到了吧……灵性自生……你们……毁不掉……”
独眼龙剩下的那只眼睛彻底红了,不是愤怒,是那种饿狼见到肉的光。“毁了它!或者……拿到它!”他声音嘶哑,自己先动了。那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恶风,锈蚀巨刃不再挥舞,而是像根撞城槌,直直朝着悬浮的铁胚捅了过去!他这是宁可毁掉也不想让它落在我们手里,或者说,他背后的“上面”有严令?
“操!”陈烁离得最近,想都没想就合身扑上,短刃狠刺独眼龙肋下,想围魏救赵。可独眼龙根本不理,只是微微扭身,用那覆着锈迹的肩甲硬吃了这一下。“嗤啦”一声,短刃划过去,带起一溜火星和崩碎的锈片,却没能穿透,反而陈烁自己被反震得手臂发麻。
“妈的,这皮真厚!”
眼看那锈蚀巨刃的尖端就要碰到铁胚温润的光晕,我甚至能想象出铁胚被瞬间污染、化作飞灰的场景。林镇的剑到了,他没用刺,也没用劈,剑尖颤抖着,划出一个圆润的弧线,粘在了巨刃的侧面,一股柔劲发出,试图把这致命一捅带偏。
“铛啷啷——”
刺耳的摩擦声让人牙酸。巨刃被带得一歪,擦着铁胚的边缘捅了过去,狠狠扎进了后面的砖石墙壁。墙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酥脆,哗啦啦掉下一片碎渣。
好险!
独眼龙一击落空,猛地回抽巨刃,带起漫天粉尘。他刚想再动,那悬浮的铁胚似乎被刚才近距离的死气刺激到了,嗡鸣声陡然拔高,裂缝中的光不再温和,变得……有点扎眼。
紧接着,一圈清晰可见的、淡金色的波纹,以铁胚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这波纹扫过身体,像是一盆温水从头浇到脚,之前被锈蚀灵能侵入带来的那种滞涩、阴冷感,竟然被驱散了大半,体内真元运转都畅快了不少。我甚至感觉之前受的一点暗伤都在缓缓愈合。
“舒服!”陈烁咧了咧嘴。
但这波纹扫过独眼龙和他的锈刃手下,效果就恐怖了。
“呃啊啊——!”
离得最近的两个锈刃武者首当其冲,他们手中的兵器像是被投入烈火的冰块,嗤嗤作响,锈迹疯狂剥落、汽化,连带着他们本人,也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身上那层死气沉沉的灵光瞬间黯淡,皮肤表面甚至出现了类似锈蚀的龟裂痕迹,动作彻底僵住,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剩下的锈刃武者,包括独眼龙,也都痛苦地低吼着,身上死气翻滚,抵抗着这淡金色波纹的净化。独眼龙那把巨刃上的锈迹蠕动得更快了,像是在挣扎。
“净……净化之力?”林镇持剑的手微微颤抖,看着那铁胚,眼中充满了震惊。这已经超出了普通灵材的范畴。
老周挣扎着半坐起来,靠着工作台,脸上满是狂热和自豪:“没错!是源初之火……是锻造之始的那一点灵光!这帮依靠腐朽和湮灭存在的渣滓,碰到克星了!”
独眼龙独眼充血,他死死盯着铁胚,又看了看我们,尤其是状态明显恢复的我们,知道事不可为了。再待下去,他们可能全军覆没。
“撤!”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他猛地将巨刃往地上一插!“轰!”一股更浓稠、更黑暗的锈蚀死气爆开,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瞬间污染了淡金色波纹笼罩的区域,也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咳咳咳……”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污秽气息呛得连连后退,视线里一片模糊。
等到那黑暗死气稍稍散去,独眼龙和剩下的三个锈刃手下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地上两具正在快速风化、变成真正锈渣的尸体,以及插在原地、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刃。
炼器坊里一片死寂,只剩下我们粗重的喘息声,还有那悬浮在半空、光芒渐渐收敛回温润状态的铁胚,在轻轻嗡鸣。
“妈的,跑得倒快!”陈烁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走到一具锈渣尸体前,用脚踢了踢,那尸体立刻碎成了一地红褐色的粉末。“这死得可真够彻底的。”
林镇则警惕地走到门口,确认对方真的离开了,这才稍微放松,脸色凝重地看向那柄插在地上的巨刃:“这兵器……是个麻烦。”
我走到老周身边,把他扶起来:“老爷子,你怎么样?”
老周摆摆手,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那铁胚:“死不了……快,快看看它!看看我的‘孩子’!”
那铁胚似乎耗尽了刚才爆发的力量,缓缓落回了工作台上,光芒内敛,裂缝依旧在,但不再有灵能溢出,只是摸上去,不再冰冷死寂,而是带着一种……温热的、如同生命体般的触感。
“它……它现在算什么?”陈烁凑过来,好奇地想伸手去摸,被老周一巴掌拍开。
“别用你的脏手乱碰!”老周护犊子似的,“它现在是‘铁核’!孕育中的器胎!有了它,就有希望对抗那些‘锈蚀’!”
他激动地抓住我的胳膊:“小子,你们看到了!你们看到了它的力量!它能克制那些鬼东西!这绝不是偶然!他们盯上我,毁我声誉,让我的铁‘死亡’,就是为了阻止这东西出世!”
我点点头,心里沉甸甸的。事情果然不简单。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寻仇或者劫掠了,牵扯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对抗。
“老爷子,你知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上面’指的是谁?”林镇收剑归鞘,走过来问道。
老周眼神黯淡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清楚……他们很神秘,行事风格阴狠诡异,专门针对我们这些还守着古法传承的匠人。我不是第一个被找上门的……在我之前,已经有几个老伙计,要么手艺废了,要么……人没了。”他脸上露出悲戚和恐惧。
看来我们不小心卷进了一个不小的旋涡。
我看着工作台上那温热的“铁核”,又看了看地上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锈蚀巨刃。独眼龙逃跑时连这兵器都没带走,是不得已,还是……这玩意本身也是个定时炸弹?
陈烁蹲在那巨刃旁边,用短刃小心翼翼敲了敲刃面,发出沉闷的响声:“这玩意怎么办?看着就晦气,要不找个地方埋了?”
就在他短刃接触巨刃的瞬间,那巨刃猛地颤抖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的、残破的精神波动,如同垂死者的呓语,骤然传入我们每个人的脑海。
“…………救……………………………………不想………………”
那波动充满了痛苦、挣扎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声音戛然而止。
巨刃恢复了死寂。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骇。
这鬼东西……里面好像还困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