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公开检验，以正视听
江若彤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在厚厚的进货单和质检报告上快速翻动，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在寂静的诊所里格外清晰。她的目光锐利，一行行扫过供应商信息、批号、检验结论，偶尔会抬眼，对比一下旁边药柜里陈列的药材成色，或是看向神色坦荡的楚瑶和一脸镇定的林辰。
楚瑶的心依旧悬着，虽然问心无愧，但被警方这样正式调查，压力不言而喻。她紧紧盯着江若彤的表情，试图从中读出些什么。秦雨烟则安静地站在一旁，眉宇间凝着一丝忧虑，更多的是一种对林辰无条件的信任。
那名男警员小张专业地取样、拍照、封存，动作一丝不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凝滞。
终于，江若彤合上了最后一页报告，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林辰身上。她的眼神依旧锐利，但之前那种纯粹的审视中，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林医生，”她开口，声音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调子，“从这些书面材料来看，你们诊所的药材采购渠道正规，手续齐全，目前的样品观感也属上乘。”
楚瑶闻言，悄悄松了口气。
但江若彤话锋一转：“不过，举报信内容详实，甚至附有所谓的‘内部照片’，在社会上造成了一定不良影响。仅凭这些常规文件，恐怕还不足以完全打消所有疑虑，尤其是在舆论层面。”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我们需要一个更具说服力，更能公开澄清事实的方式。”
林辰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被质疑的恼怒，反而点了点头：“江警官考虑周全。那么，依你看，什么样的方式才算‘更具说服力’？”
江若彤迎着他的目光，直言不讳：“最直接的方式，是由我们警方协调，邀请卫生局、药品监督管理局的专家，组成一个临时的联合调查组，对‘辰瑶诊所’现存的所有批次药材，进行一次现场、公开的抽样检验。过程全程录像，结果向社会公布。”
“公开检验？”楚瑶失声低呼，这阵仗未免太大了。万一…万一过程中有任何一点疏漏被放大…
秦雨烟也蹙紧了眉头，她觉得这有些兴师动众，是对林辰医术和人格的侮辱。
林辰却微微颔首，几乎没有犹豫：“可以。就按江警官说的办。”
他的爽快，反而让江若彤怔了一下。她处理过不少类似的商业纠纷或举报，当事人即便心里没鬼，也大多会对这种“大动干戈”的检验方式表现出本能的抗拒和谈判，试图将影响降到最低。像林辰这样毫不犹豫一口答应的，她第一次见。
“林医生，你要清楚，公开检验意味着整个过程暴露在阳光下，任何细微的问题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江若彤出于职业习惯，提醒了一句。
林辰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真金不怕火炼。中医传承千年，靠的不是遮遮掩掩，而是实实在在的疗效和过硬的药材质量。既然有人质疑，那便用最无可辩驳的方式回应。这不仅是为了‘辰瑶诊所’的清白，也是为了正一下某些被混淆的视听。”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和自信。
江若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还要…特别。她不再多言，利落地收起文件：“好。那我立刻联系相关部门，安排时间。在这期间，诊所内的相关药材请暂停使用，配合封存。”
“没问题。”林辰配合地应下。
江若彤又交代了一些程序上的细节，便带着男警员小张暂时离开了诊所，她需要立刻向上级汇报并协调此事。
警察一走，诊所内的空气仿佛才重新流动起来。
“林辰哥，公开检验…会不会太冒险了？”楚瑶忧心忡忡地走上前，“药材这东西，就算同一批，也可能因为储存环境有细微差异，万一…”
“没有万一。”林辰打断她，语气温和却笃定，“我们对药材的把控，经得起任何检验。”他看向药柜里那些形态各异的草药，目光如同看待熟悉的老友，“它们本身，会说话。”
秦雨烟走到林辰身边，轻声道：“我相信你。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指的是幕后黑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林辰目光微冷：“风来，便乘风而起。正好让更多人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中医药。”
消息很快不胫而走。
“辰瑶诊所”要接受卫生局、药监局和警方联合公开检验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老街，甚至在整个江城的医疗圈和小部分关注此事的市民中引起了波澜。
网络上原本有些平息的谣言再次甚嚣尘上。
“看吧，警察都介入了，肯定有问题！”
“公开检验？这不就是变相承认自己心里有鬼吗？”
“坐等黑心诊所被封！”
当然，也有少数保持理智的声音和之前受过林辰恩惠的患者为其说话，但在汹涌的负面舆论中显得势单力薄。
康泰医药，总经理办公室。
李总听着王主任眉飞色舞的汇报，胖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
“公开检验？哈哈，林辰这小子还真是自寻死路！”他晃着手中的红酒杯，“他以为他的药材真能万无一失？老王，我们‘准备’的那点小惊喜，没问题吧？”
王主任谄媚地躬身：“李总放心，都安排好了。检验组里有个专家，以前欠过我大人情。到时候抽样的时候稍微动点手脚，把咱们‘特供’的那点好东西混进去，够他喝一壶的！就算最后查出来是有人做手脚，这公开检验现场出了岔子，他的名声也臭了！”
“好！办得漂亮！”李总志得意满地抿了口酒，“我要让他知道，跟我斗，还嫩了点！”
两天后，“辰瑶诊所”公开检验的日子到了。
诊所门口拉起了临时警戒线，卫生局、药监局的专家穿着白大褂，戴着橡胶手套，面色严肃。警方派出的维持秩序的人员和江若彤也在场。几家收到风声的媒体架起了长枪短炮，周围更是挤满了看热闹的街坊和市民，议论纷纷，人声鼎沸。
周老师和他夫人也站在人群外围，脸色复杂地看着。王婶则挤在前面，伸长脖子，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林辰、楚瑶和秦雨烟站在诊所内。楚瑶紧张得手心冒汗，秦雨烟表面镇定，但紧握的拳头也泄露了她的情绪。唯有林辰，依旧是一身简单的衣物，站在那里，气定神闲，仿佛眼前这大阵仗与他无关。
检验正式开始。专家们按照流程，准备随机抽取药材样本。
就在这时，林辰忽然上前一步，朗声开口：“各位专家，警官，以及在场的所有朋友。为了避免后续可能产生的任何关于抽样代表性、公正性的争议，我有一个提议。”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江若彤微微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林辰目光扫过现场那些或怀疑，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脸，缓缓说道：“我请求，不仅仅由专家抽样。我提议，由现场随机选出的三位街坊代表，以及一位媒体朋友，共同指定需要检验的药材种类和具体位置。并且……”
他顿了顿，语出惊人：“检验过程中，我可以蒙住双眼，仅凭嗅闻和触摸，从各位指定的药材中，辨识出其种类、产地、炮制火候，甚至……指出其中可能混入的任何伪品、劣品。”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蒙眼辨药？开玩笑吧？”
“这怎么可能？吹牛也不打草稿！”
“太狂了！等着被打脸吧！”
专家们面面相觑，脸上也写满了难以置信。他们都是跟药材打了几十年交道的人，深知这其中难度有多大。药材千变万化，外形相似者众多，气味细微差别更是天差地别，蒙上眼睛仅凭触感和嗅觉分辨？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江若彤锐利的眼眸中闪过极大的讶异，她紧紧盯着林辰，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虚张声势，但没有，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与自信。
“林医生，你确定要这样做？”一位药监局的老专家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提醒，“这关乎你诊所的声誉，不是儿戏。”
“我确定。”林辰语气淡然，却重若千钧，“若有一丝差错，我林辰自愿承担所有后果，立刻关闭诊所，永不行医。”
楚瑶和秦雨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们相信林辰的医术，但这赌注太大了！
现场一片寂静，都被林辰这破釜沉舟的气势镇住了。
躲在人群后方的王主任，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低声对身边李总派来的眼线说：“快告诉李总，这小子自己作死！蒙眼辨药？他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我们安排的人正好趁机把东西混进去，他绝对发现不了！”
李总在电话那头听到汇报，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疯了！真是疯了！好好好，我就看他怎么收场！”
在专家、警方和众多市民媒体的共同见证下，流程确定。
一块黑布蒙上了林辰的双眼。
三位由街坊推选的代表（其中包括了将信将疑的周老师）和一位本地晚报的记者，开始在药柜前指定药材。
“麻烦，取那个标着‘黄芪’的匣子，从左数第三格。”
“请工作人员混合一下党参和明党参的样品，让他分辨。”
“那个角落里的‘当归’，对，全归尾的那一批。”
各种要求被提出，有意刁难，也有正常检验。
被蒙住双眼的林辰，站在场地中央，神情专注而平静。
工作人员将混合的药材样本，或者单一品种的药材递到他手中。
他接过，修长的手指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轻轻捻动，感受着药材的质地、重量、干湿度。偶尔凑近鼻尖，深深嗅闻，捕捉那常人难以分辨的独特气息。
然后，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他清晰、准确、毫不犹豫地报出答案。
“黄芪，蒙古黄芪，膜荚黄芪次之，产自甘肃陇西，三年生，豆腥气足，断面金井玉栏分明，品质上乘。”
“此乃党参，纹路清晰呈狮子盘头；彼为明党参，体轻质硬，气味微香。二者虽名相近，实不同科。”
“当归，全归尾，油性足，气味浓郁醇正，应为甘肃岷县道地产区，炮制火候恰到好处，散瘀之力专宏。”
他不仅说对，更是将产地、年限、性状特征、甚至炮制要点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一开始，还有窃窃私语和质疑声。
但随着他一种接一种药材准确无误地辨识出来，甚至指出了几位专家事先设置好、混入少许劣质药材的样本中的问题。
“这包茯苓块中，混有两片伪品‘淀粉压制茯苓’，遇碘试液必变蓝。”
“这白芍表面过于光滑，硫熏过度，已失本色，酸涩刺鼻。”
现场渐渐变得鸦雀无声。
那些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态的街坊，眼神从怀疑变成了惊讶，再从惊讶变成了震撼和敬佩！
周老师夫妇激动地握紧了彼此的手，看向林辰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信任。王婶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几位负责检验的专家，从一开始的严肃，到后来的惊讶，再到最后的叹服，彼此交换着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这年轻人，对药材的熟悉程度，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这是真正的药性通透！
江若彤站在一旁，全程目睹。她看着那个蒙住双眼，却仿佛拥有透视一切能力的男人，看着他从容不迫，侃侃而谈，用最原始却也最本质的方式，扞卫着自己的尊严和传承。她那颗因职业需要而常年保持冷静甚至略带 cynicism 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一下。这个男人，不仅医术神奇，其心性、其风骨，更是罕见。
躲在人群里的王主任，脸色早已变得惨白，冷汗直流。他安排的人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做手脚，因为所有的取样和指定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而林辰那神乎其技的辨药能力，让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最后一项药材检验完毕。
林辰抬手，缓缓解下蒙眼的黑布。
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了下，随即适应。他的目光清澈而平静，扫过全场。
不知是谁带头鼓了一下掌。
紧接着，掌声如同潮水般响起，越来越热烈，经久不息！
这掌声，是送给绝对的实力，是送给无惧挑战的勇气，更是送给这份震撼人心的中医底蕴！
一场原本是针对他的危机与质疑，却在他这惊世骇俗的“蒙眼辨药”之下，硬生生扭转成了一场个人魅力和医术实力的华丽展示！
江若彤走到林辰面前，看着他那张依旧平静的脸，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极其细微的、近乎于欣赏的笑容，虽然很快隐去。
“林医生，看来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细听之下，似乎少了几分公事公办的冰冷，“我会将今天的检验过程和结果，如实向上级汇报，并适时向社会公布。”
林辰微微颔首：“有劳江警官。”
风波，似乎即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