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省第九看守所。
当陈青云第三次踏入探视室,见到周建民时才惊觉。
这场主动邀约的会面,并非想象中的兴师问罪。
而是周建民,快要死了。
“周书记……您……您怎么会变成这样?”
陈青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清楚记得,第一次探视时。
周建民虽然穿着囚服,但腰板笔直,眼神依旧锐利。
第二次见面时,虽然已经有些憔悴,但至少还能维持体面。
但这一次的相见,周建民已经与记忆中那个叱咤风云的市委书记,判若两人。
整个人佝偻着背,像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
曾经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如今稀疏灰白,贴在凹陷的太阳穴上。
那双在常委会上,能震慑全场的眼睛,现在浑浊无神深陷眼窝。
囚服更是空荡荡挂在身上,露出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哎,人老了,不中用了……已经是肺癌晚期。”
周建民扯动干裂的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每说一个字就剧烈咳嗽个不停,肩膀抖得几乎要散架,咳出的痰里还混着血丝。
就这,还不忘教导陈青云。
“你啊……以后少抽点烟……别有一天落的和我一样。”
“也许,等下次你我见面,可能就是领我骨灰盒的时候。”
陈青云心头,泛起一阵酸涩。
这话,不该从一个曾经掌控千万人生死的大佬口中,说出。
同时,陈青云感觉很不对劲。
入狱前的周建民,明明精神矍铄,在常委会上训话时声如洪钟。
怎么会在短短服刑期间,就突然患上绝症?
上次和周灵儿来探视时,周建民曾隐晦提过,自己可能会莫名其妙死在狱中。
难道所言非虚?
“周书记,按照《监狱法》第四十七条规定,肺癌晚期属于重大疾病,完全可以申请保外就医……”
陈青云话还没说完,带周建民进看探视室的王姓看守干警,突然厉声打断。
“陈先生,您多虑了,周书记的肺癌晚期,只是他个人臆测。”
说话间,王姓看守干警那张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脸上,浮现出公式化微笑。
“看守所里的医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周书记做全面体检。”
“结果显示一切正常,完全不符合保外就医条件。”
陈青云听的,险些将脏话吼出口。
周建民已经瘦得颧骨凸如刀削,囚服在骨架上晃荡如风干的尸衣。
这副灯尽油枯的模样,竟然还说不是肺癌晚期?
“周书记,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王姓看守干警,忽然转头盯着周建民,镜片后的眸光冷如刀锋。
“您当真确诊肺癌晚期了?”
周建民浑身猛地一颤。
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惧色,整个人不自觉往后缩了缩。
从一开始进看守所喊小王,已经变的非常惧怕这个王姓看守干警。
干裂的嘴唇反复开合,才从齿缝里挤出破碎的句子。
“老……老王说得对,我这病,不符合保外就医政策。”
“此番邀你相见,是想劳烦你带若媚和灵儿,来见我最后一面。”
“再晚些……怕是连句囫囵话,都交代不清了。”
陈青云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如今,他已辞去临江区常务副区长职务,而周建民又即将病逝狱中。
难道自己的仕途,真要就此终结?
看着眼前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陈青云终于不忍再隐瞒。
“对不起周书记,若媚前几天突然失踪,我正在全力寻找。”
陈青云掏出手机,将周若媚失踪后的监控视频,拿给周建民看。
原以为,会迎来雷霆震怒。
却见周建民盯着画面猛然颤抖,枯瘦如柴的手指重重戳向屏幕里的壮汉。
“是他……怎么会是他?”
“老子落马是为了他,做那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也是为了他。”
“这个畜生,明明答应过我的,明明说过会放过若媚的……”
周建民越说越激动,苍老的面容,因悔恨而扭曲。
突然抡起皮包骨头的手掌,一下又一下,抽在自己凹陷的脸颊上。
“老子替这狗东西扛下所有脏事,到头来竟被他当狗一样耍。”
“若媚啊,我苦命的女儿,是爸爸蠢啊。”
“爸爸对不起,爸爸是个混蛋,爸爸害了你……”
陈青云见状,连忙上前阻止周建民自己打自己的动作。
“周书记,您认识劫走若媚的壮汉?也知道劫走若媚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