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堡指挥室的全息沙盘上,代表 “新政府官僚” 的黄色光点正在疯狂替换 —— 原本标注着 “方舟推荐人选” 的浅黄光点被逐一熄灭,取而代之的深黄光点旁,全是叶晴用红色标注的警告标签:“德拉甘?彼得罗维奇,前塞族激进党技术顾问,主张‘锂矿资源塞族独占’”“安娜?约万诺维奇,曾发表‘外部干预是瑞拉尼亚万恶之源’论文,负责媒体审查”“米兰?拉扎尔,军事技术专家,参与过塞族武装的武器改造”。
“这不是‘启用技术官僚’,是组建民族主义卫队!” 霍兰德的手指重重戳在 “德拉甘” 的光点上,沙盘立刻弹出此人的背景资料 —— 五年前,他曾因 “煽动科族矿工暴动” 被米洛舍维奇政府软禁,如今却被萨维奇任命为 “锂矿开发专项小组负责人”,执掌瑞拉尼亚最核心的经济命脉。
叶晴的声音带着颤抖,手里的平板电脑不断弹出线人传来的 “内部清理名单”:“第一批被停职的有 23 人,全是之前和我们合作过的温和派官员,包括负责医疗物资对接的科族医生斯托扬,还有帮我们传递情报的塞族议员尼科拉 —— 他们的罪名都是‘涉嫌通敌’,现在已经被带去‘临时审查中心’,下落不明。”
陈序的目光死死盯着 “尼科拉” 的名字。他在《天命宣言》里,曾以尼科拉为原型,写过 “塞族议员为科族孤儿争取教育经费” 的片段,还特意设计了尼科拉在议会演讲时 “举着两族儿童手绘图” 的细节,想以此塑造 “跨民族包容” 的典范。可现在,这个被他赋予 “魅力” 的原型人物,却成了萨维奇 “内部清理” 的目标,只因他曾和方舟有过合作。
“他在用我写的‘魅力’,清理那些我笔下的‘好人’。” 陈序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他从背包里翻出泛黄的《天命宣言》手稿,其中一页用红笔标注着 “萨维奇魅力塑造要点”:“1. 演讲时多用‘我们’而非‘我’,强化群体认同;2. 提及民族时,强调‘共同记忆’而非‘差异’;3. 用日常细节(如矿工互助、儿童教育)拉近与民众距离。”
而此刻,沙盘的实时画面里,萨维奇正在锂矿矿区发表演讲,完美复刻了这些 “魅力要点”—— 他穿着矿工工装,手里举着一个科族儿童送的陶土矿镐模型(陈序设计的 “亲民符号”),嘴里却说着:“我们塞族的矿工,不能让科族的‘外来者’抢走我们的劳动成果!那些和外部势力勾结的‘内鬼’,会毁了我们的矿场,毁了我们孩子的未来!”
台下的矿工疯狂欢呼,有人举着 “清理内鬼,保卫锂矿” 的标语,标语牌上还印着陈序设计的 “农田 + 学校” 暗纹 —— 这个曾经象征 “和平与民生” 的符号,如今被涂成了塞族的代表色,变成了煽动民族对立的工具。
“他把你赋予的‘亲民魅力’,变成了筛选‘自己人’的标尺。” 叶晴调出一段矿区监控视频,画面里,几个穿黑色制服的人正在检查矿工的身份证,看到科族名字的,直接拉到矿场角落 “谈话”,而判断 “是否忠诚” 的标准,竟是 “是否能完整背诵萨维奇的矿区演讲”—— 那段演讲里的每一句 “我们”,每一个亲民细节,都成了甄别 “异己” 的权杖。
陈序突然想起自己写那段演讲时的场景:他坐在叙事工作站里,反复修改 “矿工互助” 的细节,甚至加入了 “塞族矿工帮科族矿工修理矿灯” 的情节,想让 “魅力” 里藏着 “包容” 的种子。可现在,这些种子被萨维奇连根拔起,换成了 “民族排斥” 的毒草,而他亲手浇灌的 “魅力”,成了滋养毒草的肥料。
“临时审查中心传来消息,斯托扬医生因为拒绝在‘科族矿工通敌’的文件上签字,被打断了肋骨。” 叶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平板电脑上,是斯托扬被抬出审查中心的模糊照片,医生白大褂上的血渍,与他胸前曾经佩戴的 “方舟医疗合作” 徽章形成刺目的对比,“萨维奇还在演讲里说,‘不忠于塞族的医生,不配治疗我们的同胞’—— 这就是你塑造的‘魅力领袖’!”
霍兰德猛地砸碎了手边的咖啡杯,陶瓷碎片溅落在沙盘上,正好挡住 “锂矿矿区” 的光点:“启动‘断供预案’!停止对瑞拉尼亚的医疗物资和技术支持,冻结之前承诺的重建资金 —— 既然他想玩民族主义,就让他自己承担后果!”
“后果?” 陈序突然失控,一把推开霍兰德,“后果是斯托扬医生的肋骨,是尼科拉议员的下落不明,是科族矿工被赶出矿场!你所谓的‘断供’,只会让萨维奇更有借口说‘外部势力在报复我们’,只会让他的‘魅力权杖’更有煽动性!”
指挥室里陷入死寂,只有沙盘上深黄光点还在不断扩张,像一张吞噬一切的网。陈序走到贴满便签的玻璃罩前,看着上面卢卡、米拉、斯托扬、尼科拉的名字,突然在最下方添上一行:“我赋予的魅力,成了他伤人的权杖。”
他拿起那支刻着 “写温暖的话” 的钢笔,在《天命宣言》手稿的 “魅力塑造要点” 上反复涂抹,墨水早已干涸,却在纸上划出一道道深深的划痕,像在撕扯自己曾经的理想。手稿上 “共同记忆”“群体认同” 的字样,此刻都变成了讽刺 —— 萨维奇确实用 “共同记忆” 凝聚了塞族民众,却用 “群体认同” 排斥了所有 “非自己人”,而这一切的起点,是他写下的那些文字。
沙盘的实时画面里,萨维奇的演讲还在继续。他举起那个陶土矿镐模型,高高举过头顶,台下的欢呼声盖过了远处的抗议声。陈序看着那个模型,突然想起自己设计这个符号时的初衷:“用矿工的工具,象征民众的力量,而非民族的对立。” 可现在,这个工具成了萨维奇手中的权杖,失控地砸向每一个 “异己”。
窗外的虚拟街景依旧是瑞士的黄昏,玫瑰园里的阳光温暖而明亮,可陈序知道,在瑞拉尼亚的土地上,“失控的权杖” 还在挥舞:审查中心的哭声、矿场的驱逐、媒体的噤声,都是这柄权杖落下的痕迹。而他,这柄权杖的 “铸造者”,此刻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自己亲手打造的 “魅力” 变成暴力的工具,看着自己的文字理想,在萨维奇的权力狂欢中,彻底化为灰烬。
他关掉了沙盘的实时画面,将《天命宣言》手稿塞进背包最深处,仿佛这样就能逃避自己的罪责。可指尖传来的钢笔刻痕触感,玻璃罩上便签的名字,还有斯托扬医生白大褂上的血渍,都在提醒他:那柄失控的权杖,永远刻着他的名字,永远沾着无辜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