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堡指挥室的主屏幕被分割成两半,左侧是陈序当初提交的《天命宣言》终稿电子版,右侧是萨维奇就职演说的实时文字转录稿,中间用红色虚线标注出 “偏离区域”,像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痕,将曾经的理想与此刻的现实彻底隔开。艾琳娜的手指在触控屏上滑动,每划过一处红色区域,屏幕下方的 “偏离度统计” 数字就跳动一次,最终停在 “47%”—— 这是霍兰德团队定义的 “战略失控阈值”,第一次被突破。
“首先看‘国际合作’部分。” 艾琳娜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她用绿色高亮标出左侧脚本里的句子:“瑞拉尼亚的重建需要国际社会的支持,我们愿与所有秉持公平正义的国家合作,共享发展成果”,再用红色框出右侧演说的对应内容:“我们不需要外部势力指手画脚!瑞拉尼亚的资源要由瑞拉尼亚人自己掌控,任何‘合作’都是对主权的侵犯!”
屏幕下方的计数器自动弹出对比数据:原始脚本中 “国际合作”“外部支持” 等关键词共出现 5 次,实际演说中仅出现 1 次,且被 “侵犯主权”“驱逐干预” 等对抗性词汇取代,后者出现频率高达 8 次。马库斯的风险模型立刻弹出红色预警:“方舟在瑞拉尼亚的战略利益受损概率升至 68%,后续能源投资、情报布局可能被全面叫停。”
陈序站在屏幕前,指尖轻轻触碰左侧脚本里 “国际合作” 的绿色高亮区 —— 那里还残留着他当初修改的痕迹:初稿里写的是 “寻求国际援助”,霍兰德要求改成 “合作共享”,既保留外部支持的可能性,又避免 “依附” 的负面印象,为此他反复调整了 3 个小时,甚至加入 “瑞士医疗团队援助矿区” 的细节,想让 “合作” 显得更具人情味。可现在,这些精心打磨的文字,全被萨维奇换成了 “对抗宣言”。
“再看‘价值观’部分。” 叶晴调出另一组对比,左侧脚本里 “民族平等”“言论自由” 的表述被黄色高亮,其中 “塞科两族都是瑞拉尼亚的孩子,我们要在平等的基础上共建家园” 这句话,被陈序用加粗字体标注,旁边还附了条创作备注:“此处需在演讲中加重语气,强化跨民族凝聚力”;而右侧演说里,对应的段落变成了 “塞族是瑞拉尼亚的正统继承者,科族需尊重塞族的领导地位,任何‘平等’都是对历史的背叛”,“言论自由” 则被替换成 “媒体需为新政府服务,禁止传播破坏民族团结的言论”。
陈序的目光落在那条创作备注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上的字迹。他想起当时写这句话时,特意查阅了瑞拉尼亚的民族史,甚至咨询了埃琳娜关于塞科两族的文化习俗,想让 “平等” 不是空洞的口号,而是有历史依据的承诺。可现在,这份承诺被萨维奇撕得粉碎,变成了煽动民族对立的工具。
“他不仅偏离了剧本,还在反向利用剧本。” 霍兰德的手指重重敲在控制台上,屏幕里的红色偏离区域突然闪烁起来,“你看这里,他把你写的‘主权独立’偷换成了‘排外主义’,把‘民众自主’扭曲成了‘塞族专权’—— 他在用你创造的‘正当性符号’,包装自己的民族主义野心!”
陈序顺着霍兰德的指尖看去,左侧脚本里 “瑞拉尼亚的命运应由瑞拉尼亚人自己决定” 这句话,被萨维奇篡改成 “瑞拉尼亚的命运应由塞族决定”,还特意保留了陈序设计的 “民众自主” 表述结构,却偷换了核心主体。屏幕下方的舆情监测图显示,这句话在塞族民众中的支持率高达 72%,在科族中却引发了 “反塞游行” 的苗头 —— 萨维奇用陈序的文字框架,点燃了民族冲突的新火种。
“线人传来消息,萨维奇已经开始清洗政府里的‘亲合作派’,包括之前我们安插的暗线。” 叶晴调出一份加密名单,上面有 3 个名字被画上了红色叉号,“他们给这些人的罪名是‘通敌’,实际上就是因为这些人反对他的排外政策 —— 这和你剧本里写的‘包容新政府’完全相反。”
陈序走到屏幕左侧,点开原始脚本的 “新政府架构” 章节,那里详细写着 “塞科两族官员比例 5:3”“设立民族和解委员会”“保留国际监督席位” 等条款,每一条都经过他和霍兰德团队的反复推敲,甚至参考了瑞士的民族自治模式,想为瑞拉尼亚提供一个 “和平样板”。可现在,这些条款全被萨维奇扔进了废纸篓,取而代之的是 “塞族独占核心部门”“废除国际监督” 的紧急法令。
他突然想起自己写这些条款时,窗外的虚拟街景正播放着瑞士的民族节日 —— 不同民族的人穿着传统服饰一起跳舞,手里举着 “团结” 的标语。那时他还天真地以为,文字能跨越民族的隔阂,能让瑞拉尼亚也拥有这样的画面。可现在,屏幕右侧的文字里,全是 “对立”“驱逐”“独占”,像一把把刀,将他曾经的美好想象割得鲜血淋漓。
“我们必须立刻调整策略。” 霍兰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调出瑞拉尼亚的势力分布图,用蓝色虚线框出科族聚居区,“萨维奇的排外政策已经激怒了科族,我们可以联系科族领袖,扶持新的制衡力量 —— 哪怕这会让局势更混乱,也不能让萨维奇彻底掌控局面。”
“混乱?” 陈序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麻木的嘲讽,“你所谓的‘调整策略’,不就是让更多人变成便签上的名字吗?卢卡、米拉、摊主…… 现在还要加上科族的平民?” 他指着屏幕上的红色偏离区域,“这不是‘偏离剧本’,是我们从一开始就写错了剧本 —— 我们以为能操控权力,结果是权力操控了我们;我们以为能创造英雄,结果是英雄变成了恶魔。”
艾琳娜想反驳,却被霍兰德抬手制止。指挥室里陷入死寂,只有屏幕上的红色偏离区域还在闪烁,像在嘲笑这场徒劳的掌控。陈序走到贴满便签的玻璃罩前,看着上面的名字,又添上一行:“《天命宣言》—— 偏离 47%,理想已死。”
他掏出那支刻着 “写温暖的话” 的钢笔,在原始脚本的电子版上反复涂抹 “国际合作”“民族平等” 等字眼,可屏幕上的字迹始终清晰,像无法擦掉的烙印。窗外的虚拟街景依旧是瑞士的黄昏,玫瑰园里的阳光温暖而明亮,可陈序知道,他曾经想用文字带来的 “温暖”,已经被萨维奇的权力欲望彻底吞噬,只剩下偏离的剧本,和满纸的冰冷与血腥。
霍兰德团队还在讨论调整策略,有人提议加强对未知组织的监控,有人建议联系欧洲盟友施压萨维奇,可陈序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看着屏幕上的两份文本,左侧是他亲手写下的理想,右侧是被扭曲的现实,中间的红色裂痕越来越宽,像要把他的灵魂也劈成两半。
他突然明白,这场 “偏离” 不是偶然,是权力的必然 —— 只要有欲望,再好的剧本也会被篡改,再完美的英雄也会沦为傀儡。而他,这个曾经的 “编剧”,此刻只能站在偏离的剧本前,看着自己的文字变成伤人的武器,看着自己的理想变成权力的祭品,却再也无力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