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
江城国际会议中心。
林凡跟着秦冰走进会场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清一色的白大褂，胸前挂着各大医院的工作牌。放眼望去，至少有两三百人。
“林医生，那边有位置。”秦冰指了指前排的空座。
两人刚坐下，旁边就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呦，这不是第一人民医院的秦院长吗？怎么，现在连实习医生都能参加这种级别的研讨会了？”
秦冰转过头，脸色微沉。
说话的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胸前的工作牌上写着：江城中医院副院长，赵明远。
“赵院长说笑了。”秦冰淡淡道，“林医生虽然年轻，但医术高明，来参加研讨会有什么问题？”
“医术高明？”赵明远推了推眼镜，“秦院长，我听说你们医院最近医疗纠纷不断啊。前几天王家的事，闹得可不小。”
周围几个医生听到这话，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秦冰正要说话，林凡却先开口了。
“王家的事，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赵明远冷笑，“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王建国昨天在你们医院被人打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这事要是传出去，你们第一人民医院的名声可就毁了。”
林凡看着他，眼神平静。
“赵院长消息挺灵通。”
“那是自然。”赵明远得意道，“江城医疗圈就这么大，有什么事能瞒得住？”
“既然赵院长这么关心，不如我告诉你实情。”林凡靠在椅背上，“王建国想讹诈医院，被我赶出去了。至于他躺在医院，那是他自己摔的，跟我们无关。”
“你……”赵明远没想到林凡会这么直接。
“怎么，赵院长有意见？”林凡淡淡道，“还是说，你跟王家关系很好？”
赵明远脸色一变。
他确实收了王家的钱，答应在研讨会上给林凡难堪。但这事不能说出来。
“我只是就事论事。”赵明远冷哼一声，“年轻人，做事还是要稳重些。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吃亏的是自己。”
“多谢赵院长提醒。”林凡笑了笑，“不过我这人比较笨，只会治病救人，其他的不太懂。”
周围几个医生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笑了。
这小子，嘴皮子挺利索。
赵明远气得脸色铁青，正要说话，台上突然传来一阵掌声。
研讨会开始了。
主持人是省医学会的会长，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各位同仁，今天的研讨会，主题是中西医结合治疗疑难杂症。”老者环视全场，“我们请到了几位专家，会分享他们的临床经验。”
话音刚落，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第一个上台的，是省城第一医院的外科主任。
他分享了一个肝癌手术的案例，从术前准备到术后护理，讲得很详细。
林凡听得昏昏欲睡。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太基础了。
倒是秦冰听得很认真，还时不时记笔记。
第二个上台的，是中医院的老中医。
他讲的是针灸治疗中风后遗症，配合中药调理，效果显着。
林凡稍微提起了点兴趣。
这老中医确实有两把刷子，针灸手法很正统。
不过，他用的穴位组合有些保守，如果换成自己的手法，效果能提升至少三成。
“下面，有请江城中医院的赵明远副院长，分享他的案例。”
赵明远整理了下衣服，走上讲台。
“各位同仁，今天我要分享的，是一个罕见病例。”他打开ppt，“患者是一名四十五岁的女性，主诉全身乏力，食欲不振，伴有低烧。经过多家医院检查，都没有查出病因。”
台下的医生们都来了兴趣。
罕见病例，最能体现医生的水平。
“患者来到我们医院后，我仔细询问病史，发现她半年前去过南方旅游。”赵明远顿了顿，“结合她的症状，我怀疑是寄生虫感染。”
“经过血液检查和影像学检查，最终确诊为肝吸虫病。”赵明远得意道，“经过驱虫治疗，患者完全康复。”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赵院长真是慧眼如炬！”
“能从这么多症状中找出病因，不愧是老专家。”
赵明远笑着摆摆手，目光却扫向林凡。
那眼神，满是挑衅。
“各位同仁，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提问。”赵明远说道。
台下安静了几秒。
突然，林凡举起了手。
“我有个问题。”
赵明远眼睛一亮。
来了。
“这位年轻医生，请讲。”
林凡站起来，语气平静。
“赵院长，你刚才说患者是肝吸虫病，但我看你的检查报告，血液中嗜酸性粒细胞只是轻度升高。”
“那又怎么样？”赵明远皱眉。
“肝吸虫病的典型特征，是嗜酸性粒细胞显着升高，通常在20%以上。”林凡说道，“而你的患者只有8%，这不符合典型症状。”
台下的医生们面面相觑。
这小子，有点东西。
赵明远脸色微变。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诊断？”
“不是质疑，只是讨论。”林凡淡淡道，“我看你的影像学报告，患者肝脏有多发性小结节。这种影像，更像是早期肝硬化，而不是寄生虫感染。”
“胡说八道！”赵明远怒道，“患者经过驱虫治疗后，症状完全消失，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症状消失，不代表诊断正确。”林凡说道，“驱虫药中含有大量抗生素和激素，这些药物本身就能缓解炎症反应。所以患者的症状改善，可能只是药物的副作用，而不是治好了病。”
全场哗然。
这话说得太直白了。
等于是在说，赵明远的诊断是错的，患者只是碰巧好了而已。
赵明远气得浑身发抖。
“你一个实习医生，懂什么？”他指着林凡，“我行医二十年，见过的病例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凭什么质疑我？”
“凭医学常识。”林凡不紧不慢道，“如果赵院长不信，可以让患者再做一次全面检查。我敢打赌，她的肝功能指标，现在肯定还是异常的。”
“你……”
“够了！”
台上的老会长突然开口。
他看着林凡，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这位年轻医生，你叫什么名字？”
“林凡，江城第一人民医院。”
“林凡……”老会长点点头，“你刚才说的，确实有道理。赵院长，你的这个案例，我建议再做一次复查。”
赵明远脸色铁青。
连会长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好，我会安排复查。”他咬牙道。
“那就这样。”老会长看向林凡，“小林医生，既然你对这个案例有不同看法，不如上来讲讲你的诊断思路？”
林凡愣了一下。
这老头，是想考他？
“行。”
林凡走上讲台，接过话筒。
“各位前辈，我刚才说的，只是一些个人看法。”他打开赵明远的ppt，“这个患者的症状，全身乏力、食欲不振、低烧，这些都是非特异性症状，很多疾病都会出现。”
“但如果结合她的年龄和性别，我更倾向于诊断为自身免疫性肝炎。”
台下一片安静。
“自身免疫性肝炎，是一种慢性肝病，好发于中年女性。”林凡继续道，“患者的肝功能异常，加上影像学上的多发性小结节，都符合这个诊断。”
“而且，自身免疫性肝炎的患者，嗜酸性粒细胞通常只是轻度升高，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她的指标只有8%。”
台下的医生们纷纷点头。
这小子，说得有理有据。
“如果是自身免疫性肝炎，治疗方案应该是激素加免疫抑制剂。”林凡说道，“而赵院长用的驱虫药中，正好含有激素成分，所以患者的症状才会改善。”
“但这只是暂时的。如果不进行正规治疗，患者的肝功能会继续恶化，最终发展成肝硬化。”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林凡的分析震住了。
这哪里是实习医生？
这分析能力，比在场的大部分主任医师都强。
赵明远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如果林凡说的是对的，那他不仅诊断错误，还差点害了患者。
“小林医生，你的分析很精彩。”老会长笑着说道，“不过，这毕竟只是推测。要确诊，还需要进一步检查。”
“会长说得对。”林凡点头，“所以我建议，给患者做一个自身抗体检测。如果抗核抗体和抗平滑肌抗体阳性，就能确诊了。”
“好，这个建议很好。”老会长看向赵明远，“赵院长，你觉得呢？”
赵明远咬着牙，挤出一个笑容。
“我会安排检查的。”
“那就这样。”老会长拍了拍手，“今天的研讨会，到此结束。”
林凡走下讲台，回到座位上。
秦冰看着他，眼中满是震惊。
她知道林凡医术高明，但没想到高明到这种程度。
“林医生，你刚才太厉害了。”秦冰压低声音。
“还行吧。”林凡随口道。
就在这时，老会长走了过来。
“小林医生，能聊几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