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的雪夜比想象中更沉。
观测站的暖光透过结着冰花的玻璃窗，在雪地上投下一块块不规则的光斑。
郁玖鸢刚推开宿舍门，就被一股带着福尔马林气息的暖意裹住，元絮正蹲在暖气片旁，手里拿着支滴管，往培养皿里滴着什么透明液体。
“你回来了！”元絮抬头，眼镜片反射着灯光，“刚在融雪水里发现种耐低温的放线菌，说不定能提取新型抗生素。”
他往旁边挪了挪，露出身后叠得整整齐齐的驼色毛毯，“我把你的毛毯烘热了，快披着。”
郁玖鸢走过去，自然地接过毛毯裹在身上。
元絮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像触电般缩了回去，耳根泛起浅红，又立刻低下头去看培养皿，声音闷闷的：“刚才……在外面跟容笙寒聊什么？那么久。”
系统面板适时弹出：元絮的好感度69，情绪波动里的“中性”数值悄然涨到15，“正面”则微降了2。
郁玖鸢弯唇，伸手拂去他肩上沾着的雪花：“在说学生会的事。林干事今天又跟谢社长呛起来了，得提前想想回去怎么协调。”
她语气轻快，指尖状似无意地划过他颈侧，“不过多亏你提醒我带暖宝宝，不然现在该冻成你的实验样本了。”
元絮的耳朵更红了，手里的滴管差点戳歪：“我、我查过长白山的夜间温度，零下十七度呢……”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巧的金属盒子，“给你的，刚在观测站药房拿的防冻膏，含我上次提纯的芦荟苷，比市面上的好用三倍。”
盒子是银质的，刻着繁复的螺旋纹，像某种dNA链的结构。
郁玖鸢接过来打开，膏体是淡绿色的，带着清冽的草木香。她挑了点抹在鼻尖，笑眼弯弯：“元絮总能给我惊喜。”
元絮的睫毛颤了颤，系统面板上的“正面”数值瞬间跳回69，甚至还多了1点。他低下头继续摆弄培养皿，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你喜欢就好。”
郁玖鸢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刚入学时，这个沉醉在生物世界里的少年，连跟人说话都会结巴。
现在却会记得她怕冷，会偷偷准备好防冻膏。攻略进度条稳步推进的感觉，像解出一道完美的方程式，精准又悦耳。
门外传来敲门声，容笙寒的声音隔着门板透进来，带着笑意：“会长，谢社长让我来拿明天返程的名单，说是要核对人数。”
元絮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郁玖鸢，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郁玖鸢扬声应道：“进。”
容笙寒推门进来时，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郁玖鸢身上，视线在她裹着毛毯的身影上停留了半秒，才转向元絮。
笑容依旧温和：“元同学也在啊，你的菌种培养得怎么样了？刚才在外面好像听到你说发现了新菌株？”
“嗯。”元絮惜字如金，把培养皿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像护着什么宝贝。
容笙寒也不在意，径直走到郁玖鸢桌前，将名单放在桌上。
纸上的字迹清隽，每一行都对齐得像用尺子量过，却在“郁玖鸢”三个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简笔画，一朵鸢尾花，跟她围巾上的图案几乎一样。
郁玖鸢指尖划过那朵小花，抬眼看向他。容笙寒的桃花眼弯着，眼底却藏着点促狭的笑意，像在说“我们的秘密”。
“谢社长还说什么了？”她不动声色地将名单折好，压在桌角的笔记本下。
“他说明天凌晨五点出发，让大家今晚别熬夜。”容笙寒的目光扫过元絮手边的酒精灯，“尤其是某些要做实验的同学。”
元絮立刻皱眉：“我的菌株在低温下活性最高，错过今晚就完了！”
“可是熬夜会影响明天的车程安全。”容笙寒笑得人畜无害，“谢社长说，如果有人不听话，下次天文社的观测活动就别想参加了，他原话。”
元絮的脸瞬间垮了，手里的滴管“啪”地掉在桌上。
他看看培养皿，又看看郁玖鸢，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像只被抢了食物的小兽。
郁玖鸢忍着笑，拍了拍他的肩：“先保存样本，等回去了用实验室的恒温箱继续培养，我跟谢社长说一声，让他通融。”
她看向容笙寒，语气带着点会长的威严，“副会长觉得呢？”
容笙寒立刻拱手：“会长说了算。不过……”
他话锋一转，从口袋里掏出个保温杯，“刚在食堂帮你打了热姜茶，谢社长让我顺便带来的，说防感冒。”
保温杯是黑色的，印着天文社的logo。
郁玖鸢接过来，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却清楚，谢哲成那种连自己喝什么都要精确到毫升的人，绝不会特意让人带姜茶。
“替我谢谢谢社长。”她拧开杯盖，姜茶的辛辣香气漫开来，“也谢谢你，副会长。”
容笙寒的目光落在她沾着防冻膏的鼻尖上，眼底的笑意深了些：“应该的。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林干事还在外面等着拿他的那份名单呢。”
他转身出门，关门时特意放慢了动作，目光与郁玖鸢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像根无形的线，轻轻勾了一下。
门刚关上，元絮就忍不住问：“你跟容笙寒……刚才在外面到底做了什么？”他很少这么直白，连手里的培养皿都忘了管，培养液差点溢出来。
郁玖鸢喝了口姜茶，暖意从喉咙淌到胃里。她看着元絮紧张的样子，忽然觉得有趣：“怎么这么问？”
“我刚才去找你们的时候，看到容笙寒站在雪地里……”元絮咬了咬唇，“他在笑，笑得有点奇怪。”
那种笑意，不像平时的温和，倒像猎人看到猎物落网时的满足。
元絮说不清楚，只觉得心里发慌。
郁玖鸢放下保温杯，伸手揉了揉元絮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大概是看到极光太开心了吧。”
她语气轻松，指尖却精准地捕捉到元絮瞬间绷紧的肩线，“你看，你的菌株好像要变异了哦。”
元絮果然立刻回头去看培养皿，惊呼一声：“糟了！温度没控制好！”他手忙脚乱地调整恒温器，刚才的疑虑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郁玖鸢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唇角的笑意淡了些。
元絮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纯粹的人总是更容易被转移注意力。
但容笙寒就不一样了，那个男人像口深不见底的井，你永远不知道他水面下藏着什么。
刚才在雪地里的那个吻，是试探，也是诱饵。现在看来，饵已经起效了。58的好感度，比预想中涨得更快。
门外忽然传来争执声，是林燕然的傲慢嗓音：“容笙寒你什么意思？名单上凭什么我的名字排在最后？”
接着是容笙寒不急不缓的声音：“按学号排的，林干事要是有意见，明天可以跟会长反映。”
“你少拿会长压我！”林燕然的声音拔高，“刚才我就看到你跟会长在雪地里拉拉扯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郁玖鸢眼神一冷，起身开门。
走廊里，林燕然穿着件亮蓝色的冲锋衣，双手抱胸，满脸桀骜。
容笙寒站在他对面，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手里还捏着那份惹事的名单。几个路过的天文社成员远远站着，不敢上前。
“吵什么？”郁玖鸢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
林燕然看到她，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但还是梗着脖子：“会长，容笙寒故意把我的名字排在最后！”
容笙寒耸耸肩，把名单递过来：“按入学时间排的，林干事是这周才加入学生会的，确实在最后。”
名单上的名字整整齐齐，谢哲成在最前，接着是元絮，然后是郁玖鸢自己，容笙寒排在第四，最后才是林燕然。确实挑不出错处。
林燕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理亏，但嘴上不肯认输：“我、我爸说了，我们林家的名字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郁玖鸢看着他这副被宠坏的样子，忽然想起系统面板上那可怜的3点好感度。她往前走了一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林干事觉得委屈？”
林燕然被她看得有点发怵，下意识后退半步：“我……”
“那你可以现在就给林伯父打个电话，”郁玖鸢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扎人。
“告诉他你在长白山观测站，因为名字排在名单最后，跟副会长吵得不可开交。”她顿了顿，看着林燕然瞬间煞白的脸，“或者，你可以选择接受。”
林燕然的手指紧紧攥着冲锋衣的拉链，指节发白。
他爸要是知道他在外面还这么张扬，回去肯定免不了一顿罚。
容笙寒适时地打圆场：“林干事可能就是累了，毕竟今晚看极光站了三个小时。”他把名单塞到林燕然手里，“快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林燕然狠狠瞪了容笙寒一眼，又看看郁玖鸢，最终还是没敢再说什么，转身噔噔噔地跑回了自己的宿舍。
走廊里的人都散了，容笙寒看着郁玖鸢，眼里的笑意藏不住：“会长教训人的样子，还挺吓人。”
“对付某些人，道理不如狠话管用。”郁玖鸢拢了拢毛毯，“林燕然这种被宠坏的傲慢性子，就得时不时敲打一下。”
“那我呢？”容笙寒忽然靠近一步，走廊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会长打算怎么‘敲打’我？”
他的呼吸带着雪夜的寒气，拂过她的耳畔。
郁玖鸢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佛手柑味，跟自己围巾上的味道很像，却又多了点雪松的冷香，大概是刚才在观测站跟谢哲成待久了沾到的。
系统面板疯狂跳动：容笙寒的好感度58，“正面”情绪值突破70，红色的进度条几乎要满了。
郁玖鸢侧过脸，避开他过于灼热的视线，声音平静无波：“副会长表现很好，暂时不需要敲打。”她转身往自己的宿舍走，“我要休息了，副会长也早点睡。”
容笙寒没跟上来，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他抬手摸了摸唇角，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雪夜里那个短暂的触感，带着点防冻膏的草木香，和少女特有的清甜。
他低头笑了笑，抬头看向窗外。
长白山的夜空依旧缀满繁星，像铺了一地碎钻。他想起刚才在雪地里，郁玖鸢踮起脚尖靠近时，眼里那片平静无波的冷漠。
真是个有趣的大小姐。
他想。
表面上纯良无害，像只温顺的猫，爪子却藏得锋利，随时能给人致命一击。
而他，恰好就喜欢这种带刺的猎物。
宿舍里，郁玖鸢关了灯，靠在床头看系统面板。
谢哲成：好感度10，情绪波动（负面0\/中性12\/正面55）
一如既往的稳定，像颗精确运行的恒星。
元絮：好感度70，情绪波动（负面0\/中性10\/正面68）
刚才的安抚起效了，还涨了1点，不错。
林燕然：好感度3，情绪波动（负面30\/中性5\/正面0）
看来敲打过头了，回去得想办法补回来。
容笙寒：好感度60，情绪波动（负面0\/中性5\/正面75）
果然涨了，那个吻的效果比预期的好。
郁玖鸢指尖划过“60”这个数字，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58到60，只差2点就能突破及格线。看来这位副会长，比她想象中更容易“攻略”。
窗外传来风雪声，夹杂着远处谢哲成核对装备的声音，元絮摆弄仪器的细微声响，还有林燕然压抑的抱怨声。
四个目标，四种不同的声线，像一首混乱却有序的交响乐。
而她，是这场交响乐的指挥家，手指轻点，就能让音符按照她的意愿跳动。
郁玖鸢闭上眼睛，将系统面板关掉。
长白山的雪夜还很长，但她知道，明天的返程路上，一定会有更有趣的事情发生。
毕竟，驯养宠物的过程，本就该充满惊喜。而她，最擅长制造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