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日子蜜里调油,但两位共主也并非终日只在幽谷这一方小天地里你侬我侬。待灼璃身子稍稳,诅咒被青澜的混沌之力压制得服帖些后,两人便时常携手,悄然离开幽谷,如同最普通的道侣般,游历这片劫后重生的大好河山。
他们离谷时从不声张,青澜收敛起那身迫人的混沌道主威压,灼璃亦将九尾天狐的气息藏匿,只如一对容貌气度出众些的寻常男女。用胡月的话说,这叫“微服私访,体察民情”,虽然她总觉得这俩人更像是找个借口出去过二人世界。
这一日,他们行至西陲之地。此处曾是魔神魔气侵蚀的重灾区,大地皲裂,灵脉枯竭,如今在修仙界与妖族同盟的协力下,已逐渐恢复生机。只是重建工作千头万绪,难免有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场面。
比如眼前这个新建不久的小镇。
镇子规划得倒是整齐,房屋俨然,道路宽敞。只是镇子中央,一座显然是清虚真人门下手笔的、刻满了《和平共处准则》摘要的石碑旁,正上演着一场小小的混乱。
一群刚化形不久、还顶着毛耳朵或拖着尾巴的小妖,正与几个人族工匠争论得面红耳赤。
“不行!绝对不行!”一个熊妖少年挥舞着粗壮的胳膊,指着图纸,“我们熊族洗澡堂子必须够大!够结实!你这个池子太小了,俺一屁股坐下去就得塌!”
领头的人族工匠是个老师傅,愁眉苦脸地举着图纸:“小兄弟,你看这图纸,这是按标准公共浴池规格建的,符合《准则》第七十三条关于公共设施建设标准的规定……再说了,您这原形……也不能在公共浴池里泡啊!”
“谁说的!《准则》只说了禁止原形在‘聚餐区域’抢食,又没说不让在浴池泡澡!”熊妖少年理直气壮,引得周围几个小妖连连附和。
旁边还有几个雀族少女,正对着一座新建的了望塔指指点点:“颜色太沉了!不好看!我们要彩虹色的!飞上去心情都好!”
工匠师傅快哭了:“姑奶奶们,这、这石材本身就不是彩虹色的啊……”
灼璃和青澜站在不远处的人群外围,将这场争执尽收眼底。灼璃忍不住以袖掩唇,轻笑出声:“看来清虚道友的《准则》,也并非万能嘛。”
青澜目光扫过那吵吵嚷嚷的场景,金瞳中无波无澜,只淡淡道:“理念需与实践磨合。”
他的话音刚落,那熊妖少年大概是争执不过,气性上来,身上灵光一闪,眼看就要控制不住现出部分原形——一只毛茸茸的巨大熊掌虚影若隐若现。
周围人群发出一阵低呼。
就在那工匠师傅脸色发白,以为今日难逃一“坐”之时,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悄然笼罩了那片区域。熊妖少年只觉得周身一暖,那躁动的灵力瞬间被抚平,即将显化的熊掌虚影也消散于无形。他茫然地眨了眨眼,摸了摸脑袋,不明白刚才那股劲儿怎么就突然泄了。
与此同时,那工匠师傅福至心灵,看着图纸,忽然灵光一闪,对熊妖少年道:“小兄弟,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在浴池旁边,单独给你隔一个小间,用最坚固的青岗石垒个大的,专给你用,如何?”
熊妖少年想了想,觉得这主意不错,既能保住面子,又能满足需求,便哼哼唧唧地答应了。
另一边,那领头的雀族少女也像是突然开了窍,对同伴道:“石材颜色改不了,但我们可以在塔檐上挂满七彩的灵鸟羽和晶石风铃呀!风吹过的时候,叮叮当当,闪闪发光,比单一的彩虹色更好看!”
小雀妖们闻言,立刻欢呼起来,围着工匠们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用什么羽毛和晶石。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平息了。当事的妖和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只觉得刚才自己好像格外“明事理”。
只有一直安静站在青澜身侧的灼璃,嘴角噙着一抹了然的笑意,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心。方才那股调和矛盾、启迪灵光的力量,自然是身边这位混沌道主不着痕迹的手笔。
两人相视一笑,并未现身,继续他们的行程。
他们走过正在重新疏导的灵河,青澜随手点化几处淤塞,令河水更加欢畅;他们路过新开辟的灵田,灼璃会细心指出几种灵植搭配种植更能滋养地力;他们也在某个刚恢复生机的小山村停留,品尝村民自家酿造的、带着烟火气的粗陋灵酒,听他们用带着口音的话语,讲述着“那两位传说中的共主”是如何强大又仁慈,在关键时刻拯救了苍生,如今定然是在某个仙境福地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灼璃听得耳根微红,青澜则面无表情地……又喝了一杯那颇为呛喉的灵酒。
偶尔,他们也会遇到一些真正的难题。比如在某处深山中,残留的魔神怨念污染了一处水源,导致附近生灵异化。这次,青澜没有暗中出手,而是与灼璃一同现身。
灼璃以被混沌之力温养过的、微弱却纯净的本源狐火,一点点净化水源中的污秽;青澜则立于一旁,混沌领域无声展开,将那逸散的怨念与异化能量尽数吞噬、转化,反哺给周围枯竭的山林。
当地残留的妖族和人族修士认出他们,激动得无以复加,欲要大礼参拜,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
“路过而已。”青澜言简意赅。
灼璃则微笑着安抚:“此间事了,还需诸位自行守护。”
他们并未久留,解决问题后便飘然离去,留下身后无数激动与感恩的目光,以及……越发神乎其神的传说。
“看见没?我就说共主大人时刻关注着我们!”
“那位龙君大人只是站在那里,那些黑气就自己消失了!”
“狐仙大人好温柔,她对我笑了!”
“他们一定是算到我们有难,特意来帮我们的!”
这些传说,随着他们的足迹,如同春风般吹遍重建中的山河,比任何官方的安抚与动员都更能凝聚人心,带来希望。
当夕阳西下,两人驾云返回幽谷时,灼璃靠在青澜肩头,望着脚下逐渐被暮色笼罩、却处处闪烁着重建灯火的大地,轻声道:“这样挺好。”
青澜揽着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低沉应道:“嗯。”
云卷云舒,山河渐复。
而他们的传说,便在这一点一滴的“路过”与“随手为之”中,悄然铸就,口耳相传,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