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璃的到来，如同炽阳撕裂乌云，那纯净浩荡的九尾狐火气息，瞬间冲散了洼地中大半的阴森魔氛。她立于青澜身前，红衣在残余的魔气波动中猎猎作响，眸光如刀，先是狠狠剐了青澜一眼，那眼神里混杂着“待会儿再跟你算账”的厉色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随即，便如临大敌般死死锁定祭坛上空的墨渊虚影。
“墨渊！”她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杀意，“你这藏头露尾的泥鳅，竟敢将爪子伸到他身上！”
墨渊的虚影因祭坛被打断而波动了一瞬，但很快便重新稳定下来。面对灼璃的斥责，他非但不怒，反而发出低沉沙哑的笑声，那笑声中充满了讥诮与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灼璃，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天真且暴躁。”他血池般的龙眸掠过灼璃，最终依旧落在她身后脸色变幻不定的青澜身上，“本尊并非伸爪， merely……指给他一条更快捷、更真实的道路罢了。”
他虚影微微摇曳，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直接忽略了对峙的紧张，转而化作涓涓细流，再次渗入青澜的心田。
“小家伙，你且看看这天地。”墨渊的虚影抬起爪子，仿佛要囊括这整片古战场遗迹，“所谓正道，口口声声慈悲为怀，守护苍生。可这满目疮痍，这累累白骨，这万年不散的怨气，又是何人所为？不过是成王败寇，披上了一层冠冕堂皇的外衣！”
他的声音渐次拔高，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嘲讽：“他们标榜秩序，划定善恶，将一切不容于其规则的力量斥为魔道、邪术。可这规则，由谁而定？不过是强者用以束缚弱者，维护自身权柄的工具！”
“看看你身边这只小狐狸！”墨渊话锋猛地指向灼璃，“她九尾狐族，上古时期何等显赫？只因不愿屈从于某些自诩正道的势力，便被冠以‘妖邪’之名，遭玄狼族屠戮，几近灭族！这便是你所要坚守的‘正道’？这便是它所许诺的‘公理’？”
灼璃脸色冰寒，周身狐火升腾，却并未出言反驳。因为墨渊所言，虽出自恶意，却字字戳中了她心底最深的痛与恨。
青澜心神剧震，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灼璃清冷的侧颜，脑海中浮现她偶尔流露出的、深埋于慵懒与毒舌之下的孤寂与伤痛。
墨渊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声音愈发蛊惑：“力量本身，何来正邪？雷霆可荡涤邪祟，亦可毁灭家园；流水可滋养万物，亦可泛滥成灾。区别只在掌控力量的人，以及他使用力量的目的！”
“你渴望力量，是为了守护，是为了不再失去，是为了能将命运握于己手！这有何错？！”墨渊的虚影仿佛化作了青澜内心渴望的代言人，声音充满了煽动性，“何必被那些虚伪的条条框框束缚，压抑自己的本性，压抑龙血中那与生俱来的、掌控一切的渴望！”
“魔道又如何？它直接，它高效，它承认欲望，它追求极致的力量！它告诉你，弱小才是原罪，强大方能随心！”他的爪子再次指向那“戮仙魔指”，“此物蕴含的力量，远超你的想象。它并非邪恶，它是工具，是阶梯！踏上它，你便能挣脱枷锁，俯视那些曾让你无力、让你痛苦的所谓‘强者’！”
“想想吧！当你拥有足够的力量，银戮在你面前不过土鸡瓦狗，玄狼族弹指可灭！你甚至可以帮助你的小狐狸，更快地恢复本源，复仇雪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东躲西藏，眼睁睁看着她为你涉险，却无能为力！”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钥匙，试图打开青澜心中那扇被“正道”观念封锁的大门。他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底那株毒草在疯狂摇曳，龙血在咆哮，仿佛在呼应着墨渊的话语。是啊，若得力量，何必拘泥形式？若能守护，魔道……又何妨？
灼璃见青澜眼神再次变得挣扎恍惚，心中焦急更甚，厉声喝道：“青澜！休要听信他的鬼话！魔道噬心，一旦沉沦，万劫不复！力量若以迷失本心为代价，与行尸走肉何异？！”
“迷失本心？”墨渊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灼璃，你告诉他，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的‘本心’，值几两灵石？当你族人身陷囹圄，当你珍视之物即将毁灭时，是坚守那虚无缥缈的‘本心’重要，还是拥有足以扭转乾坤的‘力量’重要？！”
他血眸幽光闪烁，发出最后一击，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小家伙，选择权在你。是继续背负着伪善的枷锁，在泥泞中缓慢爬行，仰望他人鼻息；还是撕开这层伪装，拥抱真实的力量，踏上一条虽险峻、却足以让你傲视苍穹的通天魔途？”
“成为执棋者，还是……永远做一枚棋子？”
青澜站在两人之间，一边是灼璃焦急而坚定的呵斥，一边是墨渊直指本心、充满诱惑的魔音。他的内心如同被两股巨力撕扯，对力量的渴望与对堕落的恐惧激烈交战，额角青筋暴起，汗水混合着血污滑落。
他看着那近在咫尺、仿佛唾手可得的“戮仙魔指”，又看向身前那抹决绝的红影。
抉择，就在一念之间。
而祭坛上，那被狐火暂时压制的“戮仙魔指”，其上的暗金魔纹，又开始极其缓慢地、顽强地……重新亮起。
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