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站在值房门口，手里还端着那杯没喝完的茶。屏风刚搬进来，四个小太监正弯腰调整位置，软垫摞在桌上像一堆云朵。他看着那面新装的屏风，上面刻着“国之栋梁，休要推脱”八个大字，墨迹还没干透。
他叹了口气，心想这下连装病都难了。
门还没关上，外头脚步声就响了起来。一群人簇拥着走进院子，领头的是礼部尚书陈崇文，身后跟着七八个穿青袍的官员，手里都抱着厚厚的纸卷，走路带风。
“林大人！”陈崇文声音洪亮，“有要事相商！”
林越本能想往后退，结果后背撞上了门框。他扶了扶歪掉的玉带，勉强站直：“各位大人，我刚被陛下赐了休息用具，是不是意味着……可以真休息了？”
“岂敢岂敢！”陈崇文激动地挥动手臂，“昨夜天音再降，明示‘抡才大典，当从懒处着眼’，此乃破除科举积弊之天机！百官商议一夜，一致认定唯有林大人能定此改革方向！”
林越脑子嗡了一声。
谁又编天音了？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
可看这群人的眼神，分明是来朝圣的。
一群人鱼贯而入，把桌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人展开草案，有人递上笔墨，还有人直接掏出小本本准备记录“星君真言”。
“现行科举三年一考，层层筛选，考生苦读数十载，通宵达旦。”一位年轻官员语气沉重，“但选出之人多擅空谈，不识实务。如今亟需变革！”
“所以呢？”林越打了个哈欠，“你们打算怎么办？”
“请林大人定夺！”众人齐声道。
林越揉了揉太阳穴。他脑子里全是现代公司年会考核的噩梦——KpI、末位淘汰、述职报告。他随口就说：“别考那么多，会秃头。”
话音落下，屋内忽然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声音仿佛从屋顶压下，又像是从地面升起，不是人声，却清晰可闻——
“天示：取才宜宽，重能轻文。”
满屋子人当场肃立。
有人闭眼仰头，像是在接收天意；有人颤抖着手翻开笔记；陈崇文更是激动得差点跪下，嘴里念叨：“来了来了，又来了！天音共鸣，分毫不差！”
“果然是大道至简！”一位革新派官员热泪盈眶，“原来症结在此！过去重经义、轻实学，逼得读书人日夜苦读，耗尽心神，难怪人才枯竭！如今当放宽录取，注重才能而非文章堆砌！”
“对！不能再让年轻人熬夜背书！”另一人拍案而起，“我们这就修改草案，废除八股定式，增加实务策问！农桑、水利、算学皆可入题！”
“还要减少考试次数！”
“主考官必须按时下班！”
“考场配备靠枕和热汤面！”
林越听得一脸懵。这些人怎么越说越离谱？
他赶紧摆手：“等等，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掉头发。”
没人理他。
一群人已经自发分成几组，开始讨论新制细节。有人写条文，有人画流程图，还有人掏出算盘计算阅卷人力成本，场面活像一场部门突击改方案。
林越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像被架上了生产线，还是全自动的那种。
他低头看了看腰间那本《五年摸鱼三年退休》，书角已经被磨破。昨天系统说“建议持续摆烂”，他还以为是鼓励他继续躺平，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陷阱。
你越摆烂，他们越当你是高人。
你越吐槽，他们越当成圣旨。
这哪是咸鱼心声滤镜系统，这是社畜诅咒生成器！
他忍不住在心里骂：我就说了句别考太多，怎么就成了教育改革总设计师？
念头刚起，眼前界面一闪。
【检测到强烈情绪波动】
【生成箴言：天示：减负为先，养才如养苗】
下一秒，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减负为先，养才如养苗。”
屋里的人动作一顿，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
“天意已明！”陈崇文双手高举，“今后科举不再以字数论高低，不限答题时长，允许考生中途休息、进食、甚至打盹！凡有困意者，可申请延时作答！”
“还要设立心理疏导官！”
“考场禁止大声催促！”
“答卷可用白话书写，不必强求骈文！”
林越张了张嘴，想说“我真的只是担心自己秃”，但看着这群人燃烧的理想之火，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说了也没用。上次他说梦见自己在金銮殿打呼噜，结果钦天监真出了份《关于帝王安眠与国运关系的研究报告》。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句牢骚变成国家政策，还被奉为精神纲领。
半个时辰后，草案改得差不多了。一群人收拾东西准备走，临出门前集体转身，对着林越深深一揖。
“此番改革，全赖林公点拨。待新制推行，天下学子皆感您的恩德！”
林越僵着脸点头，心想我唯一想感的恩德是让我睡个整觉。
人终于走了。值房恢复安静，只剩下屏风挡着光，桌上多了厚厚一摞“科举改革参议稿”，封面上写着“请林大人审阅”。
他放下茶杯，伸手去拿最上面那份，结果手指刚碰到纸页，耳边又传来脚步声。
抬头一看，是工部侍郎裴砚，手里拿着一把尺子和一张图纸，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
“林兄！”他满脸兴奋，“听说你要搞科举改革？太好了！我刚设计出新款考场——全木结构，隔音防噪，每间单人隔间配有可调节靠椅、暖脚铜炉、以及自动送水装置！已经报户部批预算了！”
林越盯着他手里的图纸，上面画着一排排小格子，跟现代自习室似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管考场建设了？”
“这不是响应天音嘛！”裴砚理所当然，“‘减负为先’，硬件必须跟上！我还打算在考场外种片竹林，让考生进场前听风吹竹叶声静心！要不要加个小吃摊？卖豆浆油条那种。”
林越没说话。
他慢慢坐回椅子上，背靠软垫，眼皮开始打架。
这一天太长了。他只想闭眼五分钟。
结果刚合上眼，系统提示跳了出来。
【任务进度更新：混吃等死·终极版 → 完成度82%】
他睁开眼。
82%？
我到底还要摆烂到什么程度才算完成？
他看向窗外。阳光斜照，树影晃动。远处传来宫人打扫庭院的声音，扫帚划过地面，沙沙作响。
他忽然小声嘀咕：“我就想啥也不干地活着……不行吗？”
五秒后——
【检测到深层愿望共鸣】
【生成箴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使其不得清闲】
林越猛地抬头，瞪着空中那行只有他看得见的文字。
你有完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