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的门刚开了一条缝，林越就听见里面吵得像菜市场。
他站在廊下，脚底发沉，眼皮直打架。昨晚一夜没睡，今早又被周太傅堵路，现在全靠一股劲撑着站直。他摸了摸袖子里那张墨点图，心想待会儿女帝要是问起新政，他就顺势提一句“研究古税制有点发现”，好歹把工部档案调出来。
可刚踏进大殿，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朝臣已经站了半屋子，革新派和守旧派分列两边，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
“礼不可废！”
“民生为重！”
“祖宗之法岂能轻动？”
“百姓都吃不上饭了还讲什么规矩！”
林越听得脑袋嗡嗡响。他找了个靠柱子的位置站定，手扶着冰凉的木柱，勉强打起精神。这地方不能久留，但他也走不了——女帝还没退朝，他要是中途溜走，明天就能被参一本“藐视朝纲”。
龙椅上的赵灵阳懒洋洋地靠着，手里捏着一根红油辣条，一边听一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她咬了一口，抬头扫了眼全场：“都说完了？那本宫问一句——新政的根本，到底该定在哪儿？”
话音落下，满殿安静。
礼部尚书清了清嗓子：“回陛下，当以‘正礼乐、明尊卑’为先。唯有恢复典章制度，方可肃清朝野风气。”
户部侍郎立刻反驳：“不然！眼下北境旱灾未解，南方漕运受阻，百姓困苦。新政首务，应是减赋安民。”
兵部那边也不甘示弱：“边患未平，军饷不足，若不整军经武，何谈安定？”
一群人又吵了起来，一个比一个声音高，但说来说去都是空话。林越听着听着，脑子越来越沉，嘴里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别整虚的，要发钱。”
说完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就是一个大哈欠，嘴张得几乎裂到耳根。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视网膜上闪过两行金光：
【检测到强烈民生诉求情绪】
【转化箴言成功：国策——惠民为本，实利为先】
殿内忽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脸色一变，齐刷刷抬头看向殿顶。一道低沉却清晰的声音缓缓响起，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天示：惠民为本，实利为先。”
空气像是凝住了。
女帝手里的辣条停在半空，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她坐直身体，目光扫过群臣，声音冷而稳：“这话……说得透彻。”
底下大臣们已经开始交头接耳。
“天音再降？”
“这次说的是国策方向……”
“难道真是上天指点？”
林越还打着哈欠，揉了揉眼角，一脸懵：“谁说话？”
没人理他。
赵灵阳已经站起身，抬手一挥：“传旨——即日起，新政纲领定为‘惠民为本，实利为先’。户部牵头，三日内拟出六条具体对策，重点在减赋、通商、赈贫、修路、兴学、养孤。其余各部配合，不得推诿。”
户部尚书当场跪下谢恩：“陛下圣明！此策深合民心！”
革新派一片振奋，纷纷拱手称颂。守旧派脸色铁青，却不敢出声反对“天意”。周太傅不在场，倒是少了一个人跳出来闹事。
林越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傻了。
“等等……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他小声问旁边一位同僚。
那人转过头，满脸敬佩：“林大人，您刚才那句‘惠民为本，实利为先’，简直是拨云见日啊！”
“我没说这个！”林越急了，“我就说了一句‘别整虚的，要发钱’……还是顺嘴带出来的。”
“哎哟，您这就谦虚了。”那人压低声音，“这话糙理不糙，而且一听就是深思熟虑过的。您不知道，刚才那道天音，可是直接落在龙椅上方，连香炉的烟都打了个旋儿！”
林越：“……那是风吹的吧。”
他越听越不对劲。自己明明只是随口抱怨一句，怎么就成了制定国策的灵感来源？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看女帝。赵灵阳正低头批阅一份文书，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像是憋着笑。
林越心里咯噔一下。
这女人……该不会察觉什么了吧？
他赶紧闭嘴，往柱子后面缩了缩，想装不存在。可偏偏这时候，工部裴砚从侧门进来，一眼就看见他，快步走过来：“林兄！你刚才那句话太对了！我已经让匠人开始测算各地道路修缮成本，等六策一出，咱们立刻动工！”
“我不是……我没……”林越快哭了，“我只是困了，随便说了句梦话。”
“梦话都能成天音？”裴砚拍他肩膀，“林兄，你这是通天命啊！”
林越翻白眼。通天命个鬼，他是被系统坑了！
他悄悄把手伸进袖子，摸了摸那张墨点图。本来今天来这儿是为了想办法调档案查遗诏的事，结果现在倒好，莫名其妙成了新政思想源头。
他抬头看向龙椅。女帝已经把辣条吃完，正用帕子擦手，然后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接着，她开口了：“林越。”
林越浑身一抖：“在。”
“你刚才说的话，很有见地。”她语气平静，“不如说说，你觉得‘发钱’这事，该怎么落地？”
全场目光再次集中到他身上。
林越脑子一片空白。他根本没想过这种问题。现代社会发钱还得看财政赤字，古代哪有这么简单？
他张了张嘴，正想胡扯两句蒙混过去，胸口忽然一紧。
系统又来了！
视网膜上金光一闪：
【检测到焦虑与求生欲交织情绪】
【生成天示：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议教化】
一道新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天示：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议教化。”
这次连林越都愣住了。
他说啥了吗？这句听着还挺有文化的……
女帝眼睛更亮了。她轻轻敲了敲龙椅扶手：“好！那就先解决吃饭穿衣的问题。礼部听令——教化之事，暂且缓行。等百姓吃饱了，再谈读书明理。”
礼部尚书差点站不稳。
底下大臣议论纷纷，有人已经开始拿笔记录“天音金句”。沈知意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站在殿外听了半天，此刻笑着摇头：“这家伙，躺着都能卷死别人。”
林越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
他没想当救世主，也没想搞改革。他只想查个遗诏，调个档案，顺便回家补觉。
可现在，整个朝廷都在等他“发言”。只要他一张嘴，系统就要放大招，天音就要响，女帝就要拍板，政策就要改。
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靠在柱子上，低声嘀咕：“我要是能请假一个月，现在就走。”
话音刚落，胸口又是一震。
【检测到极度渴望休息的情绪】
【生成天示：劳者当息，功成不必在朝夕】
天音再起：
“天示：劳者当息，功成不必在朝夕。”
女帝猛地抬头，看向林越。
林越吓得差点跳起来：“我没说！真没说！”
赵灵阳看着他，忽然笑了。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既然天意如此，那今日议政就到这里。林越——你昨夜未眠，今日又连番献策，确实辛苦。准你回府歇息三日，新政后续事宜，等你回来再议。”
林越：“……”
他想说我不用歇，我能撑。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算了。歇就歇吧。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一个哈欠打出来，天音直接宣布“全国放假一年”。
他拱手谢恩，转身往外走，脚步都有点飘。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女帝正低头写着什么，嘴角还带着笑。她写完一张纸，递给身边太监，轻声说：“送去林府，就说……是他上次落下的。”
太监低头接过，迅速离去。
林越没看清纸上写了什么。
但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走出政事堂，阳光照在脸上，暖烘烘的。
他眯着眼，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刚迈出一步，就看见那个送令牌的小太监迎面跑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林大人！陛下刚让人送来的，说是您之前研究税制的笔记，请您务必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