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前的空地上,黑压压地站满了闻讯赶来的各营将士。
气氛肃杀凝重,鸦雀无声,唯有风吹动旗帜发出的猎猎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场地中央,那里跪着两个被五花大绑、面无人色的身影——
王麻子,以及刚刚被擒获的明军细作头目赵小旗。
李自成身披甲胄,按剑立于帐前高台之上,面色铁青,不怒自威。
刘宗敏、苏俊朗、牛金星等核心人物肃立其身后两侧,神情各异。
“带上来!”
李自成一声令下,声如洪钟,震得人心头发颤。
亲兵将王麻子和赵小旗拖到最前方,狠狠按跪在地。
李自成目光如刀,扫过台下万千将士,最终落在王麻子身上,声音冰冷而充满威严,清晰地传遍全场:
“弟兄们都看清楚了!
跪在此处的,便是吃里扒外、猪狗不如的叛徒王麻子!
此人原为我军小头目,却利欲熏心,胆大包天!
竟敢潜入军师重地,盗窃军中紧要之物!
更勾结官军细作,将我闯营机密,售与敌手!
换取肮脏银钱!”
他每说一句,台下将士们的呼吸便沉重一分,看向王麻子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此等行径,背信弃义,罪大恶极!
按我军规,该当如何?!”
李自成猛地提高声音,厉声喝问。
“杀!
杀!
杀!”
台下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声浪如同海啸,几乎要将王麻子淹没。
王麻子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浑身抖得如同筛糠,涕泪横流,听到这滔天的杀声,更是彻底崩溃。
他拼命挣扎着磕头,额头重重砸在硬土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嘶声哭嚎道:
“闯王饶命!
闯王饶命啊!
小的知错了!
小的鬼迷心窍,猪油蒙了心…求闯王看在小的往日也曾出过力的份上,饶小的一条狗命吧!
是…是有人…是有人指使小的啊!”
他这最后一句哭喊,带着绝望的攀扯,让全场震天的喊杀声不由得微微一滞。
李自成眉头一拧,眼中寒光更盛:
“哦?
死到临头,还想狡辩?
说!谁指使你?!”
王麻子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那双因恐惧而充血的独眼在人群中疯狂扫视,最后,竟猛地定格在了李自成身后,那位一直神色平静、捻须而立的谋士牛金星身上!
在极度的恐惧和或许早已积压的怨愤驱使下,王麻子如同疯狗般,伸手指向牛金星,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尖叫道:
“是他!
是牛先生!
是牛金星先生啊!
闯王!
是他…是他平日里总说苏军师弄的是奇技淫巧,是邪术妖法,于大军不利,恐招灾祸…小的…小的愚昧,听信了他的话,才…才想着把那害人的东西弄走,献给朝廷,也算是…也算是为民除害,将功折罪啊!
闯王明鉴啊!”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目光,瞬间如同利箭般,齐刷刷地射向了牛金星!
空气中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响起一片难以置信的窃窃私语声。
谁也没想到,王麻子临死前,竟然会攀咬到这位地位尊崇的谋士头上!
牛金星脸上的平静瞬间消失无踪,脸色猛地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惊怒。
但他毕竟城府极深,立刻恢复了镇定,上前一步,对着李自成一拱手,语气沉痛而愤慨:
“闯王!
此乃血口喷人,无耻之尤!
学生虽与苏军师偶有理念之争,然皆是为我军大业计,岂会行此通敌叛营、自毁长城之蠢事?
此獠分明是自知罪孽深重,难逃一死,故临死乱咬,意图搅乱军心,拖人下水!
其心可诛!
还请闯王明察,切勿中了此奸贼的离间之计!”
他一番话义正辞严,逻辑清晰,顿时让不少将领微微点头,觉得有理。
李自成目光如电,在王麻子那因恐惧而扭曲狰狞的脸和牛金星那虽惊怒却努力保持镇定的脸上来回扫视。
他深知牛金星此人或许心胸狭隘,对苏俊朗确有嫉妒排挤之心,但若说其通敌卖营,他是绝不相信的。
王麻子此举,无非是绝望下的疯狂反扑,妄图制造混乱,以求苟延残喘片刻。
想通此节,李自成心中怒火更炽,这叛徒死到临头还敢玩弄心机!
他猛地一拍身旁的木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心中一凛!
“住口!”
李自成声若雷霆,怒视王麻子,
“无耻逆贼!
罪证确凿,还敢信口雌黄,攀咬忠良!
乱我军心,罪加一等!”
他猛地转头,看向早已按捺不住杀气的刘宗敏,厉声下令:
“刘宗敏!”
“末将在!”
“将此背主求荣、满口胡言的逆贼,即刻拖下去!
明正典刑,斩首示众!
以儆效尤!”
“得令!”
刘宗敏狞笑一声,大手一挥。
如狼似虎的亲兵立刻上前,不顾王麻子杀猪般的凄厉哀嚎和挣扎,拖死狗般将其向法场拖去。
一场突如其来的攀咬风波,被李自成以绝对的权威和果断,瞬间压下。
但王麻子临死前那绝望的嘶喊,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某些人心中,悄然荡开了一圈不易察觉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