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砚和铁臂的脚步声在林间敲出急促的节奏，月光被浓密的枝叶剪得支离破碎，落在两人肩头时，像洒了一把冰凉的碎银。四周的山林在夜幕中张牙舞爪，老树的枝干如鬼爪般伸向天空，偶尔传来的兽吼裹着湿冷的山风滚过耳畔，更添了几分阴森。
“不对劲。”贺砚突然顿住脚步，指尖扣住腰间的蛊盒，盒内的飞蛊似乎也感受到了异样，发出细微的振翅声。他侧耳细听，除了风扫树叶的沙沙声，还有一种极轻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呼吸声——不是野兽的粗重喘息，而是人的气息，至少三道，藏在不同的方向。
铁臂猛地攥紧手中的骨鞭，骨节因用力而泛白：“是跟着我们的？从离开镇子就没断过？”他素来对气息敏感，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些若有若无的窥探感，竟不是错觉。
话音未落，铁臂脚下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是泥土松动的沉坠感。“不好，有陷阱！”贺砚眼疾手快，拽住铁臂的后领猛往后拉，可陷阱的触发速度更快，脚下的地面瞬间塌陷，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尖刺——那些尖刺泛着青黑色，显然淬了剧毒，若是跌下去，顷刻间便会被扎成筛子。
铁臂半个身子已悬在陷阱边缘，千钧一发之际，贺砚猛地掀开蛊盒，低喝一声：“起！”十几只身形如燕的飞蛊从盒中窜出，这些飞蛊通体漆黑，翅尾带着银芒，正是他精心驯养的“影翅蛊”。影翅蛊在空中打了个旋，迅速俯冲而下，用带着吸盘的足爪牢牢抓住贺砚和铁臂的衣襟，振翅间爆发的力道竟将两人硬生生托离地面，堪堪避开了从四周破土而出的尖刺。
“好险！”铁臂站稳后，心有余悸地踹了踹陷阱边缘的泥土，泥土下露出交错的藤蔓机关，“这陷阱用的是‘活扣藤’，踩中机关就会自动收紧，连带周围的尖刺阵一起触发，布置得比江湖上的三流杀手老道多了。”
贺砚的目光扫过四周的树影，冷声道：“不是普通杀手。你看那尖刺的淬毒手法，青中带紫，是中原‘万蛊门’的独门配方‘腐骨液’，沾一点就能蚀穿筋骨。”他抬手一挥，影翅蛊如黑色闪电般掠向三个方向的树后，只听几声闷哼，随即便是重物落地的轻响。
“出来吧。”贺砚扬声道，“躲了一路，不累吗？”
树后传来窸窣的响动，三道黑影缓缓走出，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身着黑色劲装，腰间挂着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万”字——正是万蛊门的标志。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弟子，手里都握着装蛊的竹筒，眼神警惕地盯着贺砚。
“贺砚，果然是你。”为首的男子冷笑一声，声音像磨过的砂石，“传闻南境蛊王的传人带着‘天道蛊’的线索往神秘山谷去，没想到真能在这里截住你。”
铁臂怒极反笑：“跟踪了三天，就为了玩这套陷阱？有本事光明正大地来，耍阴的算什么东西！”
“对付你们这些南蛮蛊师，不必讲规矩。”中年男子抬手一挥，身后的弟子立刻掀开竹筒，几只形如蝙蝠的蛊虫扑了出来，翅膀扇动间散发出刺鼻的腥气，“交出天道蛊的线索，饶你们不死。”
“就凭你们？”贺砚指尖在蛊盒上轻轻一弹，盒内飞出数十只细小的“针蛊”，这些蛊虫比发丝还细，在空中几乎隐形，专破对方的蛊虫防御。他对铁臂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左翼那个弟子是破绽，他的‘蝠蛊’刚驯养不久，翅力不稳。”
铁臂点头会意，猛地挥动骨鞭，骨鞭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带起的劲风竟将迎面扑来的蝠蛊扫开一片。“你的对手是我！”他故意将中年男子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骨鞭舞得密不透风，每一击都带着崩裂空气的锐响。
贺砚趁机催动针蛊，那些细如牛毛的蛊虫悄无声息地缠上左翼弟子的蝠蛊，针蛊尾端的倒刺刺破蝠蛊的翅膀，注入麻痹毒素。那弟子惊呼一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蝠蛊纷纷坠地，翅身僵硬如石。
“废物！”中年男子见状怒喝，亲自催动蛊虫，只见他袖口飞出一只拳头大的“血蚕蛊”，蛊虫通体血红，口器开合间露出细密的獠牙，朝着贺砚猛扑过去。
贺砚早有准备，影翅蛊迅速结成一道屏障，挡住血蚕蛊的攻势。他趁机观察中年男子的动作——此人每次驱使血蚕蛊发动猛攻时，右手手腕都会下意识地绷紧，那里正是蛊师储存本命蛊的“养蛊位”，显然这只血蚕蛊耗费了他不少心神，每次攻击后都需要片刻调息。
“铁臂，攻他右腕！”贺砚厉声提醒，同时驱使影翅蛊佯攻，引血蚕蛊扑向左侧。
铁臂心领神会，骨鞭突然变招，不再硬拼，而是如灵蛇般缠向中年男子的右手。中年男子正全力操控血蚕蛊，见状急忙回臂格挡，可就在他防御出现刹那松懈的瞬间，贺砚的针蛊已如暴雨般射向他的肩头——那里是刚才铁臂用骨鞭扫中时留下的旧伤，此刻被针蛊击中，麻痹毒素迅速蔓延，中年男子闷哼一声，血蚕蛊顿时失去控制，在空中胡乱冲撞。
“撤！”中年男子深知再斗下去讨不到好，捂着受伤的肩膀厉声喝道。剩下的弟子连忙扶起他，几人迅速钻进密林，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满地挣扎的蝠蛊尸体。
铁臂喘着粗气，用骨鞭挑起一只死去的蝠蛊：“这万蛊门真是阴魂不散，居然追到了这里。”
贺砚眉头紧锁，将蛊虫收回盒中：“他们不是追来的，是早就守在这里。你看这陷阱的布置时间，至少埋了三天，显然他们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他蹲下身，拨开陷阱边缘的泥土，露出一块刻着记号的木牌，“这是万蛊门的‘引路牌’，看来他们不止一波人，前面恐怕还有埋伏。”
铁臂脸色凝重：“那怎么办？绕路的话会耽误时间，神秘山谷那边……”
“不能绕。”贺砚站起身，眼神坚定，“天道蛊的线索不能落在他们手里。万蛊门这次来的应该是先锋，主力还没到，我们得趁他们没反应过来，尽快穿过这片林子。”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借着月光指点道，“前面三里有处断崖，那里只有一条窄路，适合设伏，但也方便我们防守。我们去那里等着，与其被他们追着打，不如主动反击。”
铁臂看着地图，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我来布骨蛊阵，你用影翅蛊探路，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
两人不再耽搁，迅速收拾行囊，朝着断崖的方向赶去。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脚步在寂静的山林中敲出坚定的节奏。贺砚摸了摸腰间的蛊盒，盒内的蛊虫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决心，安静地等待着下一场较量。
他知道，这场追踪才刚刚开始，万蛊门的主力或许就在前方，而神秘山谷里藏着的，可能不止是天道蛊的线索，还有更凶险的未知。但此刻，他的心中没有丝毫犹豫——无论是为了守护线索，还是为了查清南境蛊术的渊源，这条路，他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