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937年10月30日 16:00
黑暗,并非虚无。
顾明洲的意识并未如同预想中那般消散于无形,而是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他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仿佛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色混沌之中,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过去未来。
然而,他的“思维”却异常清晰,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明。他能“看到”——
不,并非用眼睛,而是一种超越了感官的感知。他“看到”自己那具残破的躯体,依旧倒在教堂钟楼的废墟里,胸膛不再起伏,鲜血在身下凝固成深褐色的硬痂。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那支三八式步枪跌落在手边,沾满了血污。
他“看到”四行仓库方向,日军的最后一次疯狂进攻,在守军近乎自毁式的顽强抵抗下,如同撞上礁石的浪头,终于……缓缓退潮了。仓库依旧矗立,尽管千疮百孔,但那面旗帜,依然在硝烟中顽强地飘扬!日军留下了层层叠叠的尸体,最终未能踏入仓库核心一步。
守住了!至少在此时此刻,他们守住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悲怆与欣慰的情绪,在这片混沌的意识中荡漾开来。他的牺牲,他最后的狙击,并非毫无意义。
紧接着,他“看到”了更远的景象,超越了空间的限制——
他“看到”苏州河南岸,无数中国民众聚集在河岸,他们泪流满面,朝着仓库的方向无声地呐喊、挥手。他“看到”租界里的外国记者,包括埃德加·斯诺,正疯狂地按动快门,记录下这震撼世界的一幕。他“看到”自己的系统面板,虽然模糊,但依旧悬浮在意识深处:
【宿主:顾明洲】
【状态:???(超越临界点…检测到特殊能量场…英魂模式维持中…)】
【属性:力量9,敏捷8,体质9,精神8(???)】
【技能:神枪手(初级)、格斗大师(初级)、可视地图(初级…范围扩展中…)】
【点数:91(冻结)】
【“孤军营的守望者”任务:判定中……】
状态变成了问号?英魂模式?能量场?他的意识捕捉到这些关键信息。难道……“英魂复苏”并非仅仅修复肉体,而是在某种特定条件下(如强烈的执念、特定的地点、濒死状态),能够维持一种超越肉体的存在形式?
他还“看到”,仓库内的守军,在击退日军总攻后,并没有欢呼。他们沉默地搬运着战友的遗体,清点着所剩无几的弹药,修补着破损的工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悲伤,但更多的是一种淬炼后的坚毅。一个团副军装的身影在其中穿梭,虽然看不清面容,却能感受到那股沉静如山的领导力。
他甚至还“看到”,被他救下的斯诺,正在租界的某个灯光下,奋笔疾书,稿纸上写着醒目的标题——《“八百壮士”死守四行仓库!》。他的报道,将带着顾明洲和无数守军的故事,飞向世界。
这种奇特的感知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突然,一股强烈的“牵引感”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拉向四行仓库,拉向那面猎猎作响的国旗。他感觉到,那面旗帜上,凝聚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守军的鲜血与意志,南岸民众的期盼与悲痛,整个民族不屈的精神……这些无形无质的东西,似乎形成了一种强大的“能量场”,而他的意识,正被这种同源的能量所吸引、所维系。
【检测到高浓度“民族气运”与“不屈意志”汇聚点……与宿主“英魂”本质产生共鸣……】
【“孤军营的守望者”任务最终判定:完成度87%。核心目标(支援守军,维系其象征意义直至总攻结束)已达成。】
【任务奖励结算:基础奖励(天数)+特殊贡献奖励(基于有效杀伤及关键节点支援)……计算中……】
【奖励发放:生存点数+108,寿命+42天。】
【当前累计点数:199(91+108)。当前寿命:约88天(计算入新奖励,状态特殊暂不消耗)。】
【提示:宿主处于特殊“英魂显化”状态,依托强烈集体意志与信念能量暂时存在。此状态不稳定,需寻找新的“锚点”或能量补充。】
系统的提示音不再是冰冷的机械声,反而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这片天地共鸣的宏大感。
任务完成了!奖励极其丰厚!点数直接达到了199点,远远超过了兑换属性的门槛!寿命也恢复并增加到了88天!
但这一切,对于此刻处于这种奇异状态的他而言,意义似乎完全不同了。
新的“锚点”?能量补充?
他的意识仿佛一道无形的波纹,以四行仓库为中心,缓缓向更远处扩散。他“看到”了夜色降临,看到了日军虽然暂停了大规模进攻,但包围圈依旧严密。他“看到”了上海其他区域零星的战火,看到了更多的溃退、更多的牺牲。
他还“看到”了……南京的方向。一股沉重而压抑的预感,如同阴云般笼罩在那座古城的上空。
就在这时,一段新的、更加宏大、仿佛直接烙印在天地规则中的信息,流入了他的意识:
【阶段性使命达成。检测到历史洪流关键转折点。】
【新主线任务发布:“金陵泣血,黑暗中的微光”。】
【任务背景:淞沪沦陷,日军兵锋直指首都南京。一场更为残酷的炼狱即将降临。】
【任务目标:于1937年12月13日南京陷落前进入南京城。在随后的人间地狱中,尽可能多地救援同胞,猎杀罪孽,留存希望之火种。】
【任务要求:隐匿,生存,猎杀,救援。】
【任务奖励:根据救援人数、猎杀目标等级、对历史轨迹的影响度进行综合评定。奖励上不封顶,可以获得肉身重塑机会】
【警告:此任务为地狱难度,宿主将直面人性最深的黑暗与战争最极致的残酷。生存几率低于1%。】
南京!南京!
尽管早有预感,但当这个任务真正降临,顾明洲的意识依旧感到了巨大的震撼与沉重。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将是比淞沪战场惨烈十倍、黑暗百倍的真正地狱!
去,还是不去?
他似乎已经没有选择。“英魂系统”选择了他,或许正是为了应对这样的时刻。他的生命早已不属于自己,而是与这个苦难民族的命运捆绑在了一起。
他的意识再次“看”向那面四行仓库的旗帜。
他感受到,那面旗帜汇聚的能量场正在缓缓减弱,随着守军撤离的临近,他这种依托于此的“显化”状态也将难以维持。
他必须离开了。在状态消失前,前往南京!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具倒在废墟中的、名为顾明洲的躯体。那或许是他作为“人”的终结,但绝不是他作为“英魂”的终点。
意识开始收敛,那奇特的感知逐渐消退。在彻底脱离这种状态前,他动用那199点生存点数,并非兑换属性,而是遵循着一种本能,选择了系统列表深处一个他之前从未注意、此刻却熠熠生辉的选项:
【兑换:灵躯重塑(初级) - 消耗生存点数150点。】
【效果:基于宿主当前“英魂”本质,凝聚信念能量与周围物质,构建一具可承载意识的临时躯体。躯体强度与宿主精神属性正相关,具备基础行动与战斗能力,可缓慢自我修复,但无法完全模拟原生肉体。存在时间与能量消耗相关。】
点数瞬间扣除150点,剩余49点。
一股无形的力量开始在他那具“死亡”的躯体上方汇聚,引动了周围弥漫的硝烟、尘埃、甚至是他原本躯体逸散的部分生命能量……这些物质与能量在一种玄奥的规则下,开始缓缓凝聚、塑形……
与此同时,四行仓库内,接到了撤退命令的守军们,开始做最后的准备。他们知道,另一场考验即将来临。
而顾明洲,或者说,他的英魂,也踏上了新的、更加黑暗的征途。
他的身影,或许不再存在于四行仓库的历史记录中,但他的意志,将如同那面旗帜所代表的精神一样,薪火相传,永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