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同时,另一道更加飘忽、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星痕,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异动。
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青锋消失前最后的位置,眉头微蹙。
他认得那人,是沈砚公子身边那个嘴皮子利索的小书童青锋。
看来,大房对二房的动向,也并非一无所知。
星痕并未打草惊蛇,只是将此事记下,继续暗中监视王氏的马车安全返回相府。
确认她们从原路溜回锦瑟院后,才如轻烟般掠向沈昭月所在的揽月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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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月阁内,烛火微明。
沈昭月并未安寝,只着一件素色寝衣,外罩一件薄衫,坐在窗边,望着天边那弯冷月。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枚触手温润的玉佩。
听到窗外传来约定好的三声轻叩,她方才回神。
“进来。”
星痕的身影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滑入室内,单膝点地:“少主。”
“如何?”沈昭月声音平静。
星痕将王氏主仆夜探鬼市,购买疑似催情药物“梦里香”的经过详细禀报。
末了,补充道:“属下跟踪之时,发现沈砚公子身边的青锋亦在暗中跟随。”
“他先于属下离开,似乎已被属下察觉动静。”
沈昭月闻言,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哥哥身边的人,果然警觉。”
她沉吟片刻,“知道了,注意隐匿,不必与青锋冲突。”
“王氏既然不惜铤而走险,买了这腌臜东西,想必是要用在二皇子身上了。我们……”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到时候,便助她一臂之力。”
她需要混乱,需要让二房和周后、二皇子之间的矛盾激化,她才能在这浑水中,更快地摸清自己想要的东西。
王氏此举,正好给了她一个切入点。
“是。”星痕应道,随即又从怀中取出一份折叠的纸张。
“少主,这是您要的,今日出入揽月楼三层的宾客名单。”
“揽月楼与听风阁幕后之主,属下尚未查清,对方隐藏极深。”
沈昭月接过名单,就着烛光展开,目光自上而下快速扫过。
一个个名字,非富即贵,都在意料之中。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名字上时,瞳孔骤然一缩。
萧景宸。
那个坐在轮椅上,看似与世无争的残废太子!
他怎么会去揽月楼那种供权贵享乐的销金窟?
而且去的还是守卫森严、非核心人员不得入内的三楼?
一个大胆的猜测瞬间涌入沈昭月的脑海。
揽月楼,听风阁……都是近几年在京城迅速崛起的神秘势力。
太子虽残,但先皇后母族余荫犹在,皇帝暗中维护,他当真就甘心做一个废人吗?
若他暗中培植势力,这揽月楼和听风阁,是否就是他用来敛财、收集情报的幌子?
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
那日宫宴他轮椅失控,她出手相救时感受到他手臂瞬间绷紧的力量,以及他对自己那若有似无的试探……
一切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了这个看似最不可能的答案。
“星痕,你先回去,继续追查,但务必小心,对方不是易与之辈。”
沈昭月收起名单,心中已有了决断,“我需亲自再去一趟东宫。”
星痕闻言,面露担忧:“少主,自您上次夜探东宫后,那边明显加派了暗卫人手,戒备森严了许多。是否需要属下……”
“不必。”沈昭月抬手打断,语气不容置疑,“我一人足矣。人多反而容易暴露。”
她倒要亲自去验证一下,那位太子殿下,究竟是真龙潜渊,还是……一直在扮猪吃虎。
星痕深知少主决定之事难以更改,只得领命,再次悄无声息地隐入夜色。
与此同时,听竹轩内。
青锋正绘声绘色地向沈砚描述着王氏夜探鬼市的经过。
“公子您没瞧见,二夫人那鬼鬼祟祟的样儿,跟做贼似的。”
“在黑市那个阴森地方,跟个连脸都不敢露的家伙买了东西,神神秘秘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路数。”
“依小的看,八成是些下三滥的玩意儿。”青锋撇撇嘴,一脸鄙夷。
沈砚披着外袍,坐在书案后,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眸光锐利。
“黑市,秘药……”
他冷笑一声,“王氏这是狗急跳墙了。”
“周后看不上沈玉蓉,她便想用些非常手段,攀上二皇子这根高枝。”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沈玉蓉名声毁了便毁了,是她自作自受。”
“但若此事闹大,波及相府门风,累及月儿日后议亲,却是不行。”
他沈砚的妹妹,值得这世上最好的儿郎,绝不能被二房这些蠢货拖累。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既要让王氏的算计‘恰到好处’地恶心到二皇子和周后,又要保全我相府大房的名声……这事,得好好筹划一番。”
他看向青锋,“继续盯着锦瑟院,尤其是沈玉蓉,看看她们打算何时、何地动手。”
“得令!”青锋嘿嘿一笑,“保管连那沈玉蓉一天吃几顿饭,打几个嗝都给您查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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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更深,太子东宫,紫宸殿。
殿内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压抑的寂静。
巨大的屏风之后,热气氤氲,药香浓郁。
萧景宸浸泡在一个巨大的柏木浴桶中,桶内是墨绿色的药汁,水面漂浮着几味珍稀药材。
他双目微阖,俊美的面容在蒸汽中显得有些模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毒医洛尘站在桶边,神情专注,手中捏着数根细如牛毛的金针,正精准地刺入萧景宸腿部的几处大穴。
每一次落针,萧景宸的眉峰都会几不可察地蹙一下,显然承受着不小的痛苦。
“殿下,此次行针之后,经脉淤堵之处已疏通大半。”
“再配合药浴和内力引导,再施针一次,最多半月,您便可尝试短暂站立。”
洛尘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也难掩兴奋。
这四年来,他倾尽所学,终于见到了曙光。
萧景宸缓缓睁开眼,眸中深邃,不见喜怒:“辛苦先生了。”
他的声音因忍耐痛楚而略显低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