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五千米的寒风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张叙舟裹紧灵运甲，望着云栖村外那片猩红的雪地，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 三十多只岩羊横七竖八地撞在村口的黑礁石上，羊角断裂的脆响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温热的血在雪地里漫开，像一朵朵诡异的红山茶。
“活了六十年，从没见过这光景。” 石爷爷拄着雷击木杖，杖头的焦黑纹路在寒风中微微发亮。老人弯腰抓起一把带血的雪，掌心的老茧摩挲着冰晶，“岩羊是山神的信使，它们宁愿撞死，也不肯往神坛方向走 —— 那上面有东西在吓它们。”
苏星潼的银簪突然从发髻飞出，悬在岩羊尸体上方。簪身星纹原本是流畅的湛蓝，此刻却像被揉乱的铜丝，缠绕成密不透风的锁链状。“有咒力。” 姑娘的指尖跟着星纹颤抖，“银簪说这是灵霄咒，它在吸收动物的灵智，让它们失去方向感。”
赵老大蹲在礁石旁，用船桨拨开一只岩羊的眼皮。羊眼浑浊不堪，瞳孔里残留着灰黑色的雾气，像蒙着层化不开的阴霾。“娘的这玩意儿比黯渊咒还阴损！” 老船工往手心啐了口唾沫，“黯渊咒是明着来，这灵霄咒专搞偷袭！”
周明远的探测器屏幕上，代表山魂能量的绿线正断崖式下跌，屏幕边缘跳出一行小字：“山体震动频率异常，检测到未知低频波（每小时增强 10%）。” 地质学家的哈气在屏幕上凝成白雾，“神坛方向的护山神树，很可能就是能量源！”
护山神树在村子西头的台地上，那是棵需要三人合抱的千年冷杉。此刻它的针叶全成了枯褐色，像被大火燎过，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最诡异的是树干，竟渗出粘稠的黑色汁液，顺着树皮的沟壑流淌，在树根处积成个小小的水洼，散发出淡淡的腥甜。
青铜神雀突然从云层俯冲而下，金喙对着树干猛啄。黑色汁液溅在神雀的尾羽上，竟 “滋滋” 冒起白烟，原本璀璨的金羽瞬间变得焦黑。神雀发出一声愤怒的啼鸣，振翅时带起的气流里，飘着细小的黑色颗粒 —— 正是被咒力污染的木屑。
“这树在哭。” 苏星潼的银簪轻轻触碰黑色汁液，簪身星纹突然剧烈收缩，“它的灵脉被什么东西捆住了，喘不过气。” 她将掌心贴在树干上，冰凉的树皮底下，能感觉到微弱的搏动，像被困住的心脏在艰难跳动。
张叙舟的 “山神共鸣” 突然发动，他能 “听” 到地下传来的呻吟 —— 不是树木的，是山体本身的。地脉的能量在神坛方向形成个漩涡，所有的流动都被强行扭转，像被掐住喉咙的人发出的呜咽。“灵霄咒把山魂锁在神坛底下了。” 他指着冷杉最高的枝桠，那里的枯枝指向雪山深处，“咒纹的源头在那片云雾里。”
石爷爷突然将雷击木杖往地上一顿，杖头的焦痕亮起淡紫色的光。黑色汁液遇到紫光，像退潮般缩回树皮里，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纹路 —— 那些纹路纵横交错，竟组成了与银簪星纹相似的图案，只是此刻全被灰黑色的咒力覆盖。“是山神的血管。” 老人的声音带着颤抖，“这树是山魂的嘴巴，现在被堵住了。”
夜幕降临时，云栖村的石屋里升起了松针火。松木燃烧的清香混着羊肉的膻味，从各家各户的烟囱里钻出来，在村子上空织成张温暖的网。石爷爷给每人端来一碗青稞酒煮羊肉，粗瓷碗边缘还沾着麦麸。“趁热喝。” 老人往张叙舟碗里又添了勺酒，“这酒是用雪山水酿的，喝下去骨头缝里都能冒热气。”
赵老大仰头灌了大半碗，咂着嘴直点头：“比咱江里的米酒烈！这羊肉也够劲，带着股子野味儿！” 他夹起块带骨的肉，突然发现骨头断面的纹路很奇怪 —— 像被什么东西啃过，边缘参差不齐。
“是岩羊的骨头？” 苏星潼的银簪在骨头上空一晃，星纹泛起微弱的红光，“上面有灵霄咒的残留！”
石爷爷的脸色沉了下来，将自己的碗往桌上一磕：“下午收拾岩羊尸体时，发现有几只的骨头是空的 —— 里面的骨髓被吸光了。” 老人往火里添了块松节，火星噼啪溅起，“山魂凝滞成这样，用不了三天，村里的牲口都会出事。”
阿箐抱着个陶罐走进来，罐子里装着乳白色的膏体，散发着雪莲的清苦。少女将膏体抹在每个人的手腕上，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往里钻，很快化作一股暖流。“这是醒魂膏。” 她指着张叙舟腕上的膏体，那里正泛着淡淡的红光，“红光越亮，说明附近的山魂越浓。”
张叙舟突然注意到，自己腕上的红光正往神树方向流动，在冷杉树根处聚成个模糊的光点。“山魂没完全死。” 他放下碗就往外走，“它在给我们指路。”
月光下的护山神树像个佝偻的老人，黑色汁液又开始从树皮里渗出，在树根处积成的水洼里，竟倒映出扭曲的人影 —— 那些人影穿着古代的铠甲，手里举着长矛，正往雪山深处走去。“是以前的守山勇士。” 石爷爷的声音带着敬畏，“山魂在给我们看过去的事。”
苏星潼的银簪突然刺入黑汁形成的水洼，簪身星纹与水面的人影产生共鸣。那些铠甲勇士的身影突然清晰，他们举着的长矛上，绑着与通山神符相似的黄纸，黄纸上用朱砂画着的，正是此刻银簪星纹的图案。“是解咒的线索！” 姑娘的眼睛亮起来，“他们在用符纸和山魂沟通！”
张叙舟的山神共鸣突然与冷杉产生了连接，他能 “看” 到树皮下那些被咒力覆盖的青灰色纹路 —— 它们其实是山魂的脉络，从树根一直延伸到雪山深处，像无数条被捆住的血管。“需要用神树的松脂和雪莲花粉。” 他指着冷杉树干上渗出的透明汁液，“松脂能引山魂，雪莲能破咒力。”
青铜神雀突然衔来片雪莲花瓣，轻轻放在黑汁水洼里。花瓣接触到黑色汁液，竟没有被污染，反而化作一道白光，顺着树根钻了进去。冷杉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颤抖，几片枯褐色的针叶飘落，在月光下竟泛着淡淡的绿光。
“成了！” 赵老大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就要去刮松脂，却被石爷爷拦住。老人从怀里掏出把铜刀，刀刃上刻着细密的花纹 —— 那是云栖村世代相传的采脂刀。“得顺时针刮，不能伤着树心。” 他示范着在树干上轻轻一划，透明的松脂立刻顺着刀痕涌出来，像山魂流下的眼泪。
苏星潼的银簪在松脂上一点，星纹立刻拓印在脂块上，原本透明的脂块竟泛起了湛蓝的光。阿箐将雪莲花粉撒进去，蓝光瞬间变得浓郁，像揉碎的星空。“这就是通山神符的雏形。” 张叙舟将脂块捏成符纸的形状，往冷杉树根一贴，“试试看能不能叫醒它。”
符纸刚贴上树根，整棵冷杉突然剧烈摇晃，黑色汁液像喷泉般从树皮里涌出，却在接触到符纸蓝光的瞬间化作白烟。更神奇的是，冷杉最高的那根枯枝上，竟抽出了半寸长的绿芽，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周明远的探测器突然发出 “嘀嘀” 的提示音，屏幕上的护江力数值跳动了一下，从 3780 点涨到了 3800 点。“善念值也涨了！” 地质学家激动地指着屏幕，“是云栖村的村民在为我们祈福！他们说看到神树发芽了！”
就在这时，雪山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鸣，像是有巨石从山顶滚落。石爷爷脸色一变，抓起雷击木杖就往村口跑：“是雪崩！不对 ——” 老人的声音突然顿住，指着雪山方向的夜空，那里的云层正旋转成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泛着不祥的灰黑色。
“是灵霄咒的反噬！” 苏星潼的银簪剧烈震颤，“它感觉到山魂在苏醒，开始加速吸收地脉能量了！”
张叙舟望着那片旋转的乌云，突然握紧了苏星潼的手。两人掌心的温度透过灵运甲传递过去，像两团靠近的火苗。“明天一早进山。” 他的声音在寒风中异常清晰，“去会会那个锁山魂的东西。”
冷杉的绿芽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树皮下的青灰色纹路又清晰了几分。张叙舟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挑战在那片云雾笼罩的雪山深处。但当石屋里的松针火映着村民们的笑脸，当阿箐的醒魂膏在腕上散发着暖意，他突然觉得再凛冽的寒风，也吹不散掌心的温度。
青铜神雀落在冷杉的枝桠上，用金喙梳理着焦黑的尾羽。月光洒在它的羽毛上，竟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 那是山魂在回应，是希望在生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