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井中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拥有了实质,化作无数冰冷的触手,顺着林羽的目光钻入他的脑海。
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最后一丝迷茫被彻底斩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然。
连续七夜,同一个梦境,同一个被铁索贯穿四肢,浸泡在冰冷水牢中的白袍少年。
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正是他自己年幼时的模样。
而每夜准时回响的机械音,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耳边一遍遍重演:“实验体七号,清除失败,记忆重置。”
每一次从梦中惊醒,他左耳上的银色勾玉便会灼亮一分,那神秘的银色纹路,也如藤蔓般,从耳廓向着颈侧的动脉悄然蔓延,带着一种妖异的美感。
今夜,他终于将所有碎片拼凑完整。
那不是梦,是记忆的残响。
那个白袍少年,就是被宇智波一族彻底抹去存在痕迹的,他的前世。
一个曾被团藏视为完美工具,亲自选中并植入“绝对服从蛊”的天才。
然而,团藏算错了一步,他血脉中潜藏的,连母亲都只是隐约察觉的“光之轮”雏形,在蛊虫侵蚀神智的最后关头,以自毁的方式进行了惨烈的抵抗。
结果,精神彻底崩溃,沦为一个只会呢喃“服从”的废品,被团藏像垃圾一样丢进了轮回的漩涡。
而那个所谓的系统,以及它发布的第一个“叛逆任务”,根本不是什么天降的金手指。
那是他的母亲,宇智波美琴,在生命终结前的最后执念。
她以自己的死亡为坐标,在轮回的节点上,为他设置了一个精妙绝伦的唤醒程序!
“鼬哥,”林羽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麻烦你,在老宅周围布下‘静音结界’,我不想接下来的心跳声,被任何一只虫子听到。”
宇智波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一个字。
他了解自己这个弟弟,当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时,就意味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随着鼬的指尖划过虚空,一层无形的查克拉薄膜瞬间笼罩了整个庭院,将内里的一切声音与气息彻底封锁。
林羽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咬破右手食指。
殷红的血珠滚落,带着一丝温热。
他蹲下身,以血为墨,以大地为符纸,迅速而精准地在地面上重绘出那个曾吞噬了母亲生命的“双生共鸣阵”。
但这一次,阵法的核心,那个最关键的阵眼,不再是母亲咽气的那个冰冷位置,而是他自己影子的正中心。
他将带血的指尖,轻轻点在影子的心脏部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娘,您设下的防火墙,能拦住团藏那样的外贼,却拦不住我这个‘家贼’。”
他要做的,不是被动地等待记忆苏醒,而是主动坠入那片记忆的深渊,与那个被彻底洗脑、囚禁在水牢中的“实验体七号”林羽,面对面,进行一场意识主权的最终夺还战!
“启!”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羽只觉得眉心剧痛,仿佛有一颗烧红的铁钉狠狠楔入!
他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撕扯,瞬间分裂成了两半。
一半的意识,沉入了那片熟悉的、无边无际的黑暗水牢。
他看见了,那个白袍少年,双膝跪在没过胸口的水中,铁索随着水波轻轻晃动,发出“哗啦”的脆响。
少年低着头,口中麻木地、一遍遍地喃喃自语:“服从是光,反抗是罪……服从是光,反抗是罪……”
而他的另一半意识,则站在水牢上方的虚空中,如同一个冷酷的神只,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那个卑微的自己。
他双手抱胸,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冷笑:“可我偏偏,就喜欢罪恶沉沦的黑暗。”
话音刚落,他左耳的银纹忽然一阵灼痛。
一种奇妙的感应力瞬间贯穿了整个意识空间,他“听”到了。
他竟然清晰地“听”到了,在那个少年麻木的心跳声中,深藏着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独属于母亲的胎心频率!
那是母亲留下的最后守护!
林羽的瞳孔骤然收缩,再没有丝毫犹豫。
他从高处猛然扑下,如同一只挣脱囚笼的雄鹰,在冰冷的水花四溅中,紧紧抱住了那个瑟瑟发抖的少年。
“我不是来救你的,”他在少年耳边,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说道,“我是来告诉你一个事实——你,早就已经疯了。正因为你疯了,所以,你才能活到现在!”
这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少年眼中死寂的混沌。
水牢中的少年缓缓抬起头,那张苍白稚嫩的脸上,竟然慢慢地,慢慢地,咧开了一个与高空那个他如出一辙的,充满了戏谑与疯狂的笑容。
现实世界。
庭院中,盘膝而坐的林羽猛然睁开了双眼!
两行滚烫的鼻血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宛如绽开的血色梅花。
但他毫不在意,只是下意识地抬手摸向眉心。
那里光滑一片,原本那枚显眼的银色勾玉,已经彻底沉入皮肤之下,再无踪迹。
他先是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静音结界中回荡,充满了压抑许久的释放感。
紧接着,笑声越来越高,越来越大,最后,化作了一种近乎癫狂的狂笑,仿佛要将这数年来的隐忍与前世的痛苦,尽数吼出胸膛!
“林羽!”鼬一个瞬身出现在他身前,眼中满是担忧,伸手就要扶他。
“别动!”
林羽一把抓住了鼬的手腕,那力道之大,竟让身经百战的鼬都感到了瞬间的刺痛。
他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一半是清醒的冰冷,一半是燃烧的疯狂,两种极致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心悸的恐怖平衡。
“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血腥味的沙哑,却又清晰无比,“从现在开始,没人知道我是真疯,还是假疯。”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包括我自己。”
次日,宇智波一族的例行族会。
气氛一如既往的沉闷压抑。
族长富岳端坐主位,几位手握实权的族老分坐两侧,用审视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年轻族人。
就在此时,林羽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手中,拿着一本所有宇智波族人都必须熟记于心的族规手抄本。
在全场愕然的注视下,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本厚厚的册子,“撕拉”一声,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一群蠢货!”
他将撕碎的纸页随手抛向空中,任其如雪片般散落。
他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挑衅:“写轮眼这双眼睛,不是让你们用来瞪着敌人的,而是应该用来好好看看你们自己那被规矩塞满了的、可悲的脑浆!”
全族哗然!
“放肆!”一位族老猛地拍案而起,气得胡子都在发抖,“林羽!你疯了吗!”
“对啊,我疯了。”林羽笑得更加灿烂,他环视着一张张或震惊、或愤怒、或鄙夷的脸,
没有人察觉到,他每一句看似疯癫狂妄的话语,每一个字的发音,都暗中契合着一种极其诡异的情绪共振频率。
这频率如同无形的声波,悄无声息地钻入在场每一个宇智波族人的心底,悄然瓦解着那潜伏在他们血脉与意志深处,由团藏多年前便开始布下的、微不可见的蛊虫幼芽。
夜,深沉如墨。
喧嚣散尽的庭院中,林羽独自一人静静地坐着,指尖在身旁的石桌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哒…哒…哒…”
那节奏不疾不徐,沉稳而精准,若是有根部的忍者在此,定会惊骇地发现,这敲击的频率,竟与根部地底深处,团藏办公室内那座古老的挂钟摆动的节奏,完全同步!
林羽望着天边那轮残月,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笑意,轻声低语,仿佛在对某个遥远的存在述说。
“老师,您当年亲手扔掉的那个失败品,现在回来,向您申请补考了。”
与此同时。
阴暗潮湿的根部地底,正在闭目沉思的志村团藏,猛地抬起了头。
他面前那颗用以监控特殊查克拉波动的水晶球,毫无征兆地,从内部渗出了一行猩红的血字。
【实验体七号,已重启。】
“咔嚓!”
团藏手中的拐杖被他瞬间握紧,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
他独眼中精光爆射,死死盯着那行血字,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变得沙哑干涩。
“……这个孩子,竟然把那座‘心牢’……反锁了。”
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心中翻江倒海。
但比这行字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另一件事。
一丝冰冷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悄然爬上后脑。
他缓缓低头,看向自己放在桌案上的右手。
那行出现在水晶球上的血字,并非由外界的查克拉信号传入,而是他自己刚刚用沾着朱砂的笔,亲手写下的。
可他明明记得,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脑中闪过的念头和笔尖落下的,应该是另外四个字——
“加强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