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11月21日,凌晨,长白山区的寒气刺骨!
秀山屯却早已苏醒。
几辆拖拉机和陈卫东那辆嘎斯69吉普车已经发动,冒着白烟……
陈卫东裹紧了军大衣,看着眼前即将出发的几人——刘爱苗、周文韬、李向阳、王红。
他们都是在秀山屯担任了职务的骨干,按照避嫌原则,需要到县城考点参加考试!
“都检查一下,准考证,钢笔,墨水,别落下东西!”陈卫东声音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检查好了,卫东!”刘爱苗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紧张的心情。
周文韬推了推眼镜,点点头:“我这也没问题。”
李向阳搓着手,既兴奋又有点哆嗦:“他娘的,怎么比第一次打猎还紧张?!”
王红则紧紧抱着自己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她所有的“武器”。
“出发!”陈卫东一挥手,众人纷纷上车。
吉普车里坐着陈卫东、周文韬和刘爱苗,李向阳和王红几个公社干部则坐上了后面的拖拉机。
车队在晨曦中,向着县城方向驶去。
路上,车厢里一开始很安静,只听得见引擎声和风声。
“卫东,那政治题,唯物辩证法那块儿,我昨晚又看了一遍,总觉得还有点迷糊。”刘爱苗忍不住开口。
陈卫东一边稳稳把着方向盘,一边从容地回答:“爱苗姐,千万别钻牛角尖。”
“记住核心,物质决定意识,矛盾对立统一……结合实例理解,比如咱们屯子搞副业,就是突破了单一农业的矛盾……”
周文韬也加入讨论:“数学最后那道函数题,其实换元法更简便……”
李向阳哀嚎:“你们别说题了,我脑袋更懵了!”
他这话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到达县城考点,那里已是人山人海。
许多考生穿着单薄,在寒风中跺着脚,手里攥着冰冷的窝窝头或饼子,脸上写着焦虑和茫然。
相比之下,秀山屯的几人,穿着厚实的棉衣,脸色红润,神情虽然也紧张,但眼神里更多是沉着和自信!
沈清如和沈玉茹跟他们不在同一个考点,她们在距离李春梅家更近的县小学考场,有李春梅送考陈卫东自然很放心……
铃声响起,考生们涌入考场。
陈卫东找到自己的座位,摊开试卷。
目光扫过题目,心中大定!
吉省的试题果然如他预料,侧重于基础,难度甚至比他们夜校进行的第三次模拟考试还要稍低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钢笔,笔尖在试卷上沙沙作响,思路清晰,下笔如飞。
不到一半的考试时间,他便已将所有题目答完,又仔细检查了两遍,确认无误后,便安静地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他注意到旁边的周文韬,虽然速度没他快,但也是从容不迫,推眼镜的频率都透着沉稳。
斜前方的刘爱苗,开始时眉头微蹙,但很快便舒展开,笔下越来越流畅。
李向阳和王红在另一个考场,但陈卫东能想象,他们面对这些“熟悉”的题型,定然也不会像周围许多考生那样抓耳挠腮、唉声叹气。
这一切,都得益于近一年来夜校系统性的学习和那几次严格的全真模拟。
上午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考生们涌出考场,表情各异。
有的垂头丧气,有的若有所思,而秀山屯的几人脸上则带着轻松。
考试结束,陈卫东会合了同样在县城考点考试的沈家姐妹,她们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意,显然考得不错。
“走,回春梅姐那儿吃饭!”陈卫东招呼大家。
一行人穿过嘈杂的人群,来到了李春梅那个安静的小院。
一进门,一股暖意和饭菜香气就扑面而来。
李春梅系着围裙,正在灶台前忙碌,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猪肉炖粉条、炒鸡蛋、白菜豆腐汤,还有雪白的大米饭!
“快,快洗手吃饭!考了一上午,饿坏了吧?”
李春梅笑着招呼,目光在陈卫东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春梅姐,你真是太好了!准备的这么丰盛!”沈玉茹欢呼一声,跑去帮忙拿碗筷。
沈清如也柔声道谢:“麻烦春梅姐了,我最喜欢你做的猪肉炖粉条……”
围坐在温暖的炕桌旁,吃着可口的饭菜,大家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下来。
“这次考题比咱们模拟的简单多了!我觉得我一准能考上……”李向阳扒拉着饭,含糊不清地说。
“是啊,还是多亏了卫东哥和夜校的老师们。”王红感激地说。
刘爱苗叹了口气:“想想考完试,可能就要离开了,还真有点舍不得屯子……”
周文韬沉默了一下,推推眼镜:“是啊,这两年,在秀山屯,比在城里过得还充实!”
陈卫东看着大家,放下筷子,认真地说:“大家别这么想。考上大学,是为了学到更多本事,走到更高的地方。”
“大家记住!只有我们自己变得更强,将来才能有能力为秀山屯,为更多像秀山屯一样的地方做更多、更重要的事。”
“现在的分开,是为了将来更好的重逢,是为了能把咱们秀山屯的精神和经验,带到更广阔的地方去。同样把外边的发展经验再带回咱们秀山屯!”
他的话像暖流,熨帖了众人离愁别绪的心。
是啊,他们奋斗的根在秀山屯,但他们的未来,在更远的地方!
与此同时,白河公社考点外,更是上演了暖心的一幕……
考点对面的空地上,支起了几口大锅,下面柴火烧得正旺。
锅里的白菜土豆炖猪肉翻滚着,散发着诱人的肉香!
旁边立着一块醒目的红纸牌子,上面用毛笔写着:“秀山屯全体社员祝各位考生金榜题名!凭准考证免费领取饭菜热水!”
王振军和赵福贵亲自带着几个妇女队员在那里忙活,给排队的考生们每人打上满满一铝盆菜,再塞上两个金黄的热窝窝头,旁边还有大桶的热姜糖水随便喝。
“孩子,多吃点,下午考好点!”赵福贵慈祥地对一个面黄肌瘦的知青说。
那知青端着热乎乎的饭菜,眼眶都红了:“谢谢!谢谢叔!”
许多考生一边吃着这意想不到的暖心午餐,一边交流着上午的考试,脸上大多带着轻松和信心。
他们很多人都是秀山屯夜校的受益者,准备充分,答题自然顺手。
这不同寻常的景象,吸引了一位恰巧路过、来自省报的记者。
他好奇地拿起相机,拍下了这热火朝天的场面,然后拉住一个正狼吞虎咽的考生询问。
“你们是哪儿的考生?这……这是谁组织的?”
那考生咽下嘴里的食物,自豪地说:“我们是各个大队的,这饭是秀山屯给的!”
“他们屯子可好了,早就办了夜校,资料齐全,还有老师讲课,模拟考都考了好几轮!我们都跟着沾光了!”
“秀山屯?夜校?”记者敏锐地抓住了关键,“是谁想到办夜校的?”
“是陈卫东,陈副主任!就是他!要不是他提前谋划,我们哪能准备这么充分!”
旁边另一个考生抢着回答,语气里充满了感激。
记者眼睛一亮,立刻在本子上飞快地记录起来。
他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顿免费的午餐,更是一个极具新闻价值的故事——一个基层干部,如何富有远见地推动教育,如何在恢复高考的第一时间,就让这么多农村青年抓住了改变命运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