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完公粮,整个生产大队仿佛完成了一项巨大使命,忙碌的日子也一下子放松下来。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正所谓人闲是非多!
张振华显然没有放弃对陈卫东的‘关注’。
如今,他无法在明面上否定陈卫东的劳动表现,便转而采用了更‘道德’的方式。
比如,大队学习会上,当陈卫东发言表示要“踏实劳动,改造思想”时,张振华会立刻接过话头,长篇大论地阐述“改造思想”的深刻内涵,最后总要意味深长地加上一句!
“同志们一定要警惕,改造不是表面文章,不是挣几个工分就能掩盖得了的!我们要触及灵魂深处,要剥掉一切伪装!”
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陈卫东。
又比如,分配工具时,张振华会“好心”地把最钝的镰刀、最松头的镐把分给陈卫东,美其名曰“磨练意志”。
陈卫东也不争辩,领了工具自己想办法磨利、修好。
最阴险的一次,是在清理仓库时。
张振华故意指使陈卫东去搬动一个明显被虫蛀空了底的老旧粮囤。
陈卫东刚挪动一点,粮囤就散了架,里面残留的陈年霉谷和灰尘扑了他一身。
“陈卫东!你怎么干活的?!”
张振华立刻大声呵斥,引来众人目光。
“毛手毛脚!破坏集体财产!这损失算谁的?”
陈卫东被呛得连连咳嗽,看着散落一地的破烂和张振华奸计得逞的表情。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平静地说,“队长,这粮囤底子烂透了,本来就不顶用了,不然也不会扔仓库角落。”
“我看不如彻底拆了,以免日后装粮食再出状况,另外这些木头还能当柴火烧,也不浪费!”
他一句话点明了真相,还把坏事变成了好事。
周围看热闹的社员也觉得有理,纷纷附和。
张振华一时语塞,憋得脸色铁青,只能强撑着命令道,“那……那你还不赶紧收拾干净!”
陈卫东不再理他,默默拿起扫帚开始清理。
只是这些小小的刁难,像牛皮糖一样黏人,不致命,却恶心!
陈卫东一一接下,化解,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愈发警惕。
他知道,张振华是在等待,等待一个能给他致命一击的机会。
与此同时,与‘牛棚’的联系,依旧在极其危险地维系着。
只是陈卫东变得更加谨慎。
他不再固定时间过去,有时隔一天,有时隔两天,且一定是在深夜,并会提前观察很久。
送的东西依旧微薄,有时候是一把炒黄豆,有时候是几块烤得焦黑的红薯,甚至只有一小撮盐。
几乎每一次,他都能在窗台下收到回赠!
有时是几根编织得极其精巧的草编小动物,应该是妹妹沈玉茹的手笔。
有时是一小把晒干的、不知名的野花。
当然有时什么都没有,但那个缝隙会被清理得很干净。
无声的交流,惊心动魄,又温暖人心。
那张写着“危险”的纸条,陈卫东一直贴身藏着,像一团火,惊醒着他的理智,也点燃着他的决心。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打破现状,获得更多自主时间获取资源的契机。
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工分,而是像金大爷那样,在一定程度上脱离集体劳动的束缚,能够自由进出山林的机会……
他想起那次打柴归来时看到的山梁黑影。
他心里迫切的需要再次进山。
不是跟着大队,最好是独自一人!
他需要找到金大爷……
做这个决定不仅是为了寻求庇护和学习技能,更是为了验证一个猜想!
那条无形的,连接着他,金大爷和沈清如一家,充满危险的关系线,是否真的存在?!
而进山的理由,他也已经想好了。
几天前,一场夜里的狂风,刮坏了大队部牲口棚的一角。
修补需要钉子,但屯里的铁匠铺缺料早就停工了。
赵大队长也正为这事发愁!
陈卫东知道,金大爷的地窨子里,有那种老式的、手工打制的粗铁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