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百草园的宁静中如水般流淌。沈墨很快适应了内门的生活节奏,或者说,他刻意为自己营造了这样一种节奏。每日清晨,迎着初升朝阳那蕴含着一丝微弱紫气的光芒修炼《星辰养息诀》,随后便是雷打不动的照料药田——施展“灵雨诀”灌溉,以神识细致探查、手动清除那些试图啃食灵植根系的“蚀灵蚜”,并记录下每一株凝露草极其细微的变化。
最重要的,便是在夜深人静,星辉最盛之时,他盘坐于田埂,引动周天星辰之力。这一次,他不再是将力量局限于自身,而是尝试着将心神与这片小小的药田,与脚下的大地相连。
他并未狂暴地灌输星辰之力,那只会适得其反。而是如同春雨润物,将丝丝缕缕精纯平和的星辰之力,通过双脚,如同植物的根系般,缓缓导入大地深处。他的神识跟随着这些星辰之力,清晰地“看”到它们如同无数微小的光点,渗入那灰败板结的土壤,与盘踞其中的阴寒滞涩气息相遇。
起初,那阴寒气息如同顽固的礁石,对星辰之力的浸润并无太大反应。但沈墨并不气馁,日复一日,持之以恒。星辰之力那包容、净化、滋养的特性开始显现。光点如同细小的锉刀,一点点地磨蚀、中和着阴寒气息的边缘;又如同温暖的火焰,悄无声息地驱散着土壤深处的沉疴寒意。
这个过程缓慢得几乎难以察觉,若非沈墨神识敏锐,几乎以为毫无作用。但十天之后,变化开始显现。
首先是土壤的颜色,那令人沮丧的灰败色渐渐褪去,泛起了一丝极淡的、属于肥沃灵田的黝黑光泽。土壤本身也不再那般板结,变得疏松了几分,隐隐有微弱的灵气开始在其中流转,虽然依旧稀薄,却不再是死气沉沉。
而最直观的,便是那几十株凝露草。
原本蔫头耷脑、叶片泛黄的植株,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挺括、饱满,颜色也从萎黄逐渐转向健康的翠绿,甚至叶脉之中,隐隐有极其微弱的星芒流转,若不仔细探查,根本发现不了。原本停滞的生长态势被打破,新的嫩芽开始抽出,植株明显粗壮了一圈。
这种变化,在外人看来或许只是照料得当,但在沈墨眼中,却意义非凡。这证明了他的猜想——星辰之力,不仅对修士自身有益,更能滋养万物,改善环境!这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或许未来在炼丹、炼器甚至阵法上,都能有独特的应用。
他将每日观察到的变化,包括土壤结构、灵气浓度、凝露草长势甚至叶脉间那微不可察的星芒,都详细记录在玉简中,这既是对任务的负责,也是对自己修行的一种印证。
这一日,沈墨正如同往常一样,在药田边打坐,神识沉入体内,观察着星璇在汲取了夜间星辉后的微妙变化。忽然,他心神一动,通过散布在药田周围的微弱神识感知,察觉到有人正朝着丙区七号药田走来。
来人并非那位管理丙区的枯槁老者,其气息更为凝练,带着一股隐隐的傲意,修为约在筑基中期。
沈墨缓缓睁开眼,神色平静。该来的,总会来。在这内门之中,想要完全避开纷扰,几乎是不可能的。
片刻后,一名身穿月白内门服饰,面容带着几分倨傲的青年出现在田边。他目光扫过那片已然焕发生机、绿意盎然的药田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但很快便被更深的审视所取代。
“你就是沈墨?”青年开口,语气算不上客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
“正是,不知师兄是?”沈墨起身,拱手行礼,礼节周到,却不卑不亢。
“我乃丹霞谷门下,陈风。”青年报上名号,目光依旧在药田和沈墨身上来回扫视,带着探究,“听说你接了这丙区七号的任务,原本还以为你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倒是让你弄出了点名堂。”
他话语中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其他意味。
沈墨神色不变:“陈师兄过奖,不过是分内之事,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陈风嗤笑一声,走上前几步,随手抓起一把变得黝黑疏松的土壤,在指尖捻了捻,又仔细看了看那些长势明显优于旁边药田的凝露草,眼中惊讶之色更浓,“这‘蚀阴土’的毛病,连谷内几位擅长蕴地的师兄都觉得棘手,你一个刚入内门,还是……嗯,引气期?是如何做到的?”
他显然看出了沈墨并未筑基,但气息凝练沉厚,远非寻常引气可比,故而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疑惑。
沈墨早已想好说辞,平静答道:“弟子在外门时,偶得一篇无名调息法门,修炼出的灵力似乎对蕴养生机略有奇效。每日以此法修炼之余,将些许逸散灵力导入田中,许是误打误撞,起了些作用。”
他将一切都推给“无名法门”和“误打误撞”,既解释了变化,又避免了暴露《星辰养息诀》的核心秘密。
陈风将信将疑,但感受着土壤中那确实蕴含着一丝奇异生机、却又迥异于寻常五行灵力的气息,一时也找不出破绽。他盯着沈墨看了片刻,忽然道:“你这法门,或许对蕴养低阶灵植有些用处。我丹霞谷正缺人手照料几片特殊的试验药田,其中灵植颇为娇贵,对灵力要求独特。你既有此能,不如将你那法门上交宗门,或可破格调你去丹霞谷,总比待在这丙区边缘,守着几株凝露草有前途得多。”
他话语中带着一丝诱惑,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抹算计。上交法门?恐怕一旦交出,是否“破格”就由不得沈墨了,更大的可能是被盘问根源,甚至强行索要。
沈墨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陈师兄厚爱,弟子感激不尽。只是那法门残缺不全,且对修行者体质要求颇为古怪,弟子也是侥幸练成,其中关窍自己都未能尽数明了,实在不敢贻误宗门大事。况且弟子初入内门,修为浅薄,能照看好这片凝露草已是侥幸,不敢好高骛远。”
他婉言拒绝,理由充分,态度谦逊,让人挑不出毛病。
陈风脸色微微一沉。他本以为凭借丹霞谷的名头和内门师兄的身份,招揽一个刚入门、毫无根基的新晋弟子应是手到擒来,没想到对方竟如此不识抬举。
“哼,既然你志在于此,那便好自为之吧。”陈风冷哼一声,甩袖道,“不过别忘了,你这法门虽有些奇效,但终究是旁门左道,修行之路,根基才是根本。莫要因小失大,耽误了自身道途!”
他丢下几句不痛不痒的警告,又深深看了一眼那片长势喜人的药田,仿佛要将这异常记在心里,这才转身离去。
沈墨看着陈风远去的背影,眼神微凝。
丹霞谷……这么快就注意到了吗?
看来,这片看似平静的药田,也并非与世隔绝。自己改善药田的举动,终究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陈风今日前来,招揽是假,探查他底细是真。所谓的“上交法门”,更像是一种试探。
内门的水,果然很深。这才刚开始,麻烦就已经找上门来。
他重新坐下,目光扫过这片在自己星辰之力滋养下,已然脱胎换骨的药田。土壤深处的阴寒气息虽未完全驱散,但已被压制、净化了大半,假以时日,此地未必不能成为一块上好的灵田。
“旁门左道?”沈墨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他的道,是星辰之道,是姐姐指引的,最适合他的道。岂是外人可以轻易置评的。
陈风的出现,并未打乱他的心境,反而让他更加警惕。他需要更快的提升实力,也需要更巧妙地隐藏自己的特殊之处。
或许,是时候去藏经阁看看了。晋升内门,他拥有了兑换更高级功法法术的资格。光有《星辰养息诀》还不够,他需要一些明面上的、符合他“身份”的手段来武装自己,应对可能接踵而来的麻烦。
而且,姐姐虽然从未催促,但他知道,姐姐希望他尽快成长起来。
他将目光从药田收回,望向内门深处,那座巍峨耸立、收藏着宗门万千典籍的藏经阁。
平静的过渡期,或许该告一段落了。
是时候,去主动接触这片更广阔的天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