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虽来得稍迟,但这镇上的卫生所本就不拘泥于刻板的作息,倒也没人在意。
只是她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痕,惹得同事们频频侧目。
她若无其事地戴上听诊器,很快便沉浸在工作里。
昨日才听说的外乡人,今早就在上班的路上碰见了。
秦书打量着他们格格不入的装束,不由想起石龙镇的特别之处,这里虽身处现代,却始终保持着古拙的韵味。
青石板路蜿蜒,白墙黛瓦的院落错落有致。
这方天地仿佛被时光遗忘,鲜有外人踏足。
镇上的生活依旧保持着旧时的步调,偶有汽车驶过青石路,人们更爱隔着篱笆闲话家常,而非对着手机屏幕虚度光阴。
秦书却意外地适应了这样的日子。
晨起推窗便是远山如黛,夜半能听见溪水潺潺。
“都怪宋清越......”她望着五金店的方向出神。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大褂口袋边缘,今早对他是不是太凶了些?
可若是不板起脸,那人怕是永远学不会节制。
不行不行,下次得更严厉些才行,他可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听话,一张嘴就会敷衍人,真是让人气恼!
越想越气,秦书暗自咬牙,今晚回去非得在他身上来一拳不可。
不对不对!还是要认真工作。
“医生!医生!”
风五带着人在街上辗转打听许久,才得知这偏远小镇上并无正规医院,只在镇中心位置设有一家不大的卫生所。
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声,秦书顺手拎起搭在椅背上的白大褂披上,转头对里屋说道:“然然,有病人来了。”
推门而入的是两个衣着考究的男人。
年轻些的那个面色苍白如纸,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还微微发颤。
而站在他身后的男人身形挺拔,薄唇紧抿成线,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戒备,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峻气息。
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半挡在前,凌厉的目光将诊所里外扫视了个遍。
来诊所帮忙的然然偷偷观察着他们,见是陌生面孔,心中便明白,这是那几个外乡人中的两个。
检查过后,秦书眉间的凝重渐渐舒展。
她转身对两人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放心,是稳定性骨折,不需要手术。打上石膏固定,好好休养就能恢复。”
风六紧绷的肩膀明显松懈下来,与身旁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流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
危机解除后,人的注意力总是会不自觉地转向其他细节。
此刻,他们才真正注意到正在为风六处理伤处的秦书。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洒进来,将她身上的白大褂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在这简陋的诊所里,她专注工作的身影莫名透着一股圣洁感。
她明明低垂着眼帘,可每当视线扫过时,却让人莫名生出一种被俯视的压迫感,仿佛在她面前不由自主地矮了一截。
在众弟子中,除了向来沉稳的风二,就数风五最为持重。
可此刻,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情愫在心头涌动,让他鬼使神差地开口:“秦医生?我听见她们这样称呼您......我这么叫可以吧?”
“当然可以。”秦书抬眸浅笑。
这突如其来的搭话让一旁的然然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即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悄悄别过脸去抿嘴轻笑。
果然啊,都是男人。
人模狗样的两个大小伙子,丫丫暗自叹息地摇了摇头,可惜了。
“多谢秦医生了,来之前我们还担心着呢。”
“您客气了,医者本分。”秦书手上的动作未停,语气温和。
风五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身子:“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今日见到秦医生,才知此言非虚。
我们初来乍到就遇上意外,还没来得及领略此地风光......不知秦医生可有什么好去处推荐?”
话里话外,分明藏着几分刻意的试探。
理智告诉他这地方处处透着古怪,不该与当地人有过多交集。
可眼前这个温婉从容的女子,却莫名让他想要打破这个原则,即便探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能多看她几眼也是好的。
正在为风六包扎的秦书忽然抬眸,唇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先生也很好看,不过是不是山水的功劳......”
她顿了顿,“这我可就说不准了。”
秦书脸上依旧挂着温婉的笑意,语气也一如既往的柔和,可周遭的空气却仿佛突然凝滞,让人无端感到一阵寒意。
风五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故作轻松道:“秦医生这般出众,想必您的伴侣也定非等闲之辈。”
话音刚落,便收到风六投来的警告眼神。
“要说推荐美景......”秦书低头继续处理伤口,声音轻柔,“我们小镇的黄昏就很值得一看。”
她想起宋清越唯一愿意陪她进行的户外活动,就是在暮色中并肩漫步于青石板路上。
“若是想领略自然风光,不妨登高望远。站在高处,一切美景自然尽收眼底。”
她找到宋清越时,便在山顶。
她开口问他想不想和她结婚,他看着秦书,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点头。
于是俩人认识不到三天就结了婚,她便在此处留了下来。
“说到这个......”
风五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来之前就听闻这山上有一座香火鼎盛的石龙庙,都说灵验得很。家姐近来缠绵病榻,我们正想去求个平安符。秦医生可曾去过?”
那座石龙庙就在镇子附近的山上,她这番话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风六不动声色地将左手按在身后的五雷符上。
风七的惨状还历历在目。会不会眼前这个女人跟杀害风七的东西有什么关联?
还是说这个镇子处处都透露着古怪,又或者说这个镇子上的人都是怪物?
寻找龙骨一事本就凶险万分,却不想刚来第一晚就折损了风七。
风六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大师姐命悬一线,实在耽搁不起,哪还有闲心与这来历不明的女人虚与委蛇?
他瞥了眼仍在与秦书攀谈的风五,心中暗恼。
都什么时候了,这人竟还有心思动些不该有的念头。
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套出龙骨的下落,而不是在这浪费时间。
秦书手上动作不停,面上依旧带着温婉的浅笑,眼底却闪过一丝警觉。
这两人言行举止处处透着蹊跷,问话更是暗藏机锋。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从风六紧绷的下颌到风五游移的眼神,心中已然明了,来者不善。
秦书挑了挑眉:“庙宇么?我刚来这里不久,还不太了解这里的事,更没有听说过。”
“好了,处理好了。”秦书站起身,写了药方递给然然:“按照上面的去给病人拿药。”
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