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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自然是没看到疤脸大汉后面的举动,留下储物袋后便已悄然离去,不过即便看到了他也不会在意。
留下丹药与灵石,并非一时心软,修仙之路,因果牵连,最为麻烦。
杀一个炼气修士,于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毫无缘由地沾染杀孽,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成为心魔的引子,得不偿失。
用区区几百灵石与几颗丹药,买一个人的闭嘴,也买自己一个心安,彻底了结这段因果。
这是一笔交易,不是恩赐。
回到梧桐居后陈平落座于静室的蒲团上,指尖一簇赤红色的灵火跳动,将从那刀疤汉子张哥身上,悄然沾染的一丝微弱气息,焚烧殆尽。
做完这一切,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继而从储物袋中取出陆师兄临别时所赠予的地图,其材质古旧,上面有诸多周明远亲手绘制的标记,涵盖落月坊市周边与一些已探明的资源点。
陈平指尖滑动间,地图南面一小处被红色朱砂圈出来的区域映入眼帘——“阴煞潭”。
他将刀疤汉子提供的情报与地图信息相互比对,发现位置基本吻合,这让他对情报的真实性又多了几分把握。
确认完毕,他便将此事彻底抛开,心神沉入丹田,开始为接下来的猎杀,积蓄灵力,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
……
地脉洞府内,浓郁的天地灵气几乎化为实质的白雾,在幽深的石窟中缓缓流淌。
一座石室的石门紧闭,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在外。
王文盘膝坐在蒲团之上。
他面容比陈平离开时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鬓角处甚至已清晰可见数缕银丝。
但此刻他的脸上却写满了肃穆与庄重,双目紧闭,呼吸悠长,显然正在将自己的精气神调整至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
许久。
王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结束了长达数个时辰的调息。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气神已经调整到了此生的最巅峰,丹田内的灵力雾海翻腾不休,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圆满。
他心中清楚,这已经是极限了。
他的资质与骨龄,都不允许他再等下去。
“陈平……”
不知为何,在此等关头,这个名字毫无征兆地跃入脑海,王文心中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对方还是那个在庶物殿需要自己提点几句的外门师弟,一晃眼,如今却已是高高在上的筑基前辈。
他忘不了,当初自己厚着脸皮,去拜访时的忐忑。
更忘不了,陈平并未因身份变化而有半分倨傲,反而平静地为自己讲解筑基要义时的从容与深刻。
“王师兄,冲击瓶颈,堵不如疏。那股药力是洪流,你若筑坝强堵,只会被冲垮。你要做的,是成为河床,引导它,顺应它,让它为你所用……”
陈平当时的话,至今言犹在耳。
这份讲道之恩,重若泰山,他牢记于心。
……
万千思绪最终归于沉寂。
王文颤抖着手,从储物袋最深处,取出一个被数层禁制符箓死死封印的白玉盒。
随着符箓一一揭开,打开盒盖的瞬间,一抹璀璨的宝光伴随着沁人心脾的丹香,瞬间溢满了整个石室。
一枚龙眼大小、丹蕴萦绕的丹药静静躺在其中。
正是无数炼气修士梦寐以求的筑基丹!
凝视着这枚耗尽了他一生积蓄才换来的丹药,王文一时失神。
为了它,他放弃了道侣之思,放弃了所有享乐,数十年如一日地在庶物殿处理繁杂事务,积攒贡献,才勉强换来。
从年少时入宗的意气风发,到数十年如一日在庶物殿迎来送往的枯燥与麻木……
他亲眼看着一届又一届的天才弟子如彗星般崛起,而自己却始终在炼气后期原地踏步。
其中的辛酸、不甘,岂是外人能懂。
那些同样卡在炼气巅峰,最终无望筑基,只能在宗门内枯等寿元耗尽的老友与师兄们还历历在目。
他也已年近六十,气血已然开始走下坡路,若再拖延数年,便连冲击瓶颈的资格都将失去。
不想步人后尘,便只能拼死一搏。
王文眼神中的迷茫与彷徨尽数褪去,转为无比的坚定与纯粹。
他将所有的恐惧、不安、乃至对筑基成功的渴望,全部斩断,只余下一颗不成功便成仁的向道之心。
王文不再有丝毫犹豫。
捻起那枚承载着他毕生希望的筑基丹,送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无比磅礴的药力,在他的丹田之中,轰然爆发!
“呃……”
王文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青筋如蚯蚓般在额头和脖颈暴起。
这股药力,远比他想象的要狂暴百倍!
它不像是来助他突破,更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撑爆!王文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拼尽全力运转功法,试图引导这股狂暴的洪流。
他的丹田气海,那片原本平静的灵力雾海,此刻已是天翻地覆,药力化作一个巨大的旋涡,疯狂地搅动、压缩着他数十年苦修而来的灵力。
雾气在极致的压缩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渐渐有了凝结成液的趋势。
这便是冲击筑基的第一步——灵力化液。
过程远比任何典籍中记载的都要痛苦百倍。王文死死咬住舌尖,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他以这股剧痛来维持神台的最后一丝清明。
他知道,一旦心神失守,狂暴的灵力便会瞬间冲垮他的经脉!
“我不能败!”
王文在心中无声地咆哮,微末时那些曾经嘲讽过他的面孔,那些看着他时怜悯的眼神,还有陈平那平静却充满鼓励的话语,在他脑海中交替闪过,最终都化为一股不屈的意志。
他放弃了对身体的控制,将全部心神都沉入丹田,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舵手,在惊涛骇浪中驾驭着一叶扁舟,引导着那股狂暴的药力,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那道无形的瓶颈。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
唉……
也不知过了多久,石室内的动静渐渐平息,一声轻不可闻的悠长叹息,却自寂静的石窟中突兀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