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茶的热气袅袅升起,在雅座内氤氲出一片朦胧。
陈平与王文相对而坐,静静品茗,气氛安然。
不多时,一道高大沉稳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雅座之外。
来人正是赵明德。
五年未见,他的修为赫然已至练气九层,气息凝实,只差那临门一脚。他一眼便看到了雅座中的陈平,高大的身躯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那张沉稳的脸上,便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大步走来,没有丝毫犹豫,对着陈平郑重地一拱手。
“陈师叔!”
这一声称呼,没有半分勉强,反而带着一股发自内心的敬意与坦然。
当初他从旁人口中听闻陈平筑基的消息,心中震惊无以复加,但联想到坠星谷中陈平展露出的那份实力与心性,又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在情理之中。
此刻再见,除了替好友高兴,再无他想。
陈平笑着起身,同样拱手回礼:“赵兄,别来无恙。”
三人重新落座。
一旁的王文显然也是认识对方,笑着打趣道:“赵兄,你如今也是练气九层,离筑基不过一步之遥,我看用不了多久,我也要改口称你一声‘赵师叔’了。”
赵明德闻言,连忙摆手,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谦虚之色,但那双虎目之中,对筑基大道的渴望,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的。
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对着陈平道:“对了,李修那小子前些时日接了任务就离宗了,至今未归。”
陈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修仙者常年在外,聚少离多,本就是常态。
就在三人谈笑风生之际,另一道略带迟疑的纤细身影,出现在了雅座之外。
张月一袭水蓝色长裙,秀美的脸庞上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紧张与局促。
她的目光在雅座内扫过,最终落在了陈平身上,呼吸不由得微微一滞。
多年未见,对方的容貌似乎并无太大变化,但那份沉稳内敛的气度,却已然天差地别。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缓步走到桌前,对着陈平敛衽一礼,声音轻柔得仿佛随时会散在风里。
“张月……拜见陈师叔。”
这一声“师叔”,客气而疏离,仿佛在两人之间,凭空划开了一道无形的鸿沟。
王文见状,笑着开口打趣,试图缓和这有些僵硬的气氛:“张师妹可算来了,我们还以为你收不到传讯呢,怎么,可是为了见陈师叔,特意在镜子前多照了半个时辰?”
张月的脸颊顿时飞上一抹红霞,下意识地偷偷瞥了陈平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陈平神色温和如常,并未因王文的打趣有何异样,只是平静地抬手虚引:“张师妹不必多礼,请坐。”
他这番客气而平淡的态度,让张月心中既松了口气,又莫名地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
众人重新坐定,气氛却不复刚才的热络。
赵明德心直口快,察觉不到其中的微妙,王文人老成精,看破不说破,张月则是心事重重,沉默不语。
闲聊了几句各自的近况后,陈平才将话题引入了正轨。
他直言自己已接下宗门外派任务,不日便要离宗,远赴边境坊市驻守,归期未定,故而今日特来与诸位相聚。
此言一出,王文和赵明德脸上的笑容都淡了几分,张月更是将头埋得更低了。
陈平看着三位友人各异的神色,并未多做解释,只是温和一笑。
“相识多年,客套话便不多说了。”
“我侥幸先走一步,临别之际,也没什么好东西相赠,突破瓶颈时倒也有些心得体会,说与三位听听,或许能有些用处。”
话音落下,王文、赵明德、包括本来有些异样的张月神色皆是一肃,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体,之前那点各异的心思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眼中充满了渴求与郑重。
接下来的时间,一场临别前的普通聚会,俨然成了一场小型的讲道会。
陈平的讲解深入浅出,从如何精炼灵力、稳固心神,到冲击瓶颈时可能遇到的种种凶险与应对之法,都毫无保留地一一道来。
这些都是他亲身经历后总结出的宝贵经验,比宗门典籍中那些制式化的文字,要来得生动、实用。
对三人而言,不亚于一盏指路的明灯,足以让他们在未来的修行中,少走些许弯路。
他们听得如痴如醉,不时提出自己在修行中遇到的困惑,陈平都一一耐心解答。
直至天色渐晚,茶壶里的灵茶添了数次,已然淡而无味,陈平才停下了讲解。
他缓缓起身。
王文、赵明德、张月三人亦同时起身,神色肃然,对着陈平真挚地长揖及地,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多谢师叔指点!”
张月眼眶微红,默默的行着礼,望着陈平那身月白色的道袍,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陈平坦然受了这一礼,摆了摆手没有再多说什么。
“诸位,珍重。”
说罢,他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茶馆门口的夜色中。
……
御剑返回洞府的路上,夜风清冷。
陈平回想着方才友人们那充满希望与感激的眼神,心中亦有几分感触。
修仙路漫漫,求的是长生,若是百年之后,回首望去,故人却早已化为一抔黄土,那也未免太过孤寂无趣。
今日之举,既是全了昔日的一份情分,也是为自己的未来,结下的一份善缘。
惟愿这几位故人,都能闯过筑基这道难关,在这条崎岖道途上,能走得更远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