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陈芳和林生已经站在那里,夫妻二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陈芳紧紧抱着睡眼惺忪的林念,身体微微发抖。
林生这位一向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此时挡在妻女身前,双拳攥得发白,脸颊因愤怒与屈辱而涨红,胸膛剧烈起伏。
就连昨日还意气风发的陈安,也握着一根门闩,站在一旁,脸上满是少年人的愤怒与紧张。
门外的叫骂声愈发嚣张,还夹杂着几个的痞无赖的哄笑声。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天不把利钱交出来,老子就拆了你这破院子,拿你这婆娘和地契去抵债!”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林生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满是屈辱的血丝,他猛的向前一步,便要冲出去理论。
“怎么回事?”陈平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林生脚步一顿,回头看到陈平,那股子冲动瞬间化为了满腔的羞愧,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个读书人,竟被的痞流氓堵在家门口叫骂,这等羞辱,让他无颜面对这位刚刚相认的仙师大舅哥。
还是陈芳抱着女儿,走到陈平身边,声音发颤的低声解释道:“大哥……是收债的。”
陈平这才知道,去年乡试失利后,林生见家中拮据,心中郁结,便想着做点笔墨生意补贴家用。谁知却被人设了局,不仅赔光了本钱,还欠下了一笔高利贷。
前些时日,夫妻二人东拼西凑,好不容易将钱还上,对方却又拿着利滚利的账目,三番五次的找上门来,如同附骨之疽,怎么也甩不掉。
今天上门的,正是这青石镇上臭名昭着的的痞头子,王麻子。
“士可杀,不可辱!”林生终是没忍住,双目赤红的低吼一声,又要往外冲。
一只手,却稳稳的按在了他的肩上。
陈平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那沉稳的眼神,仿佛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让林生那颗激荡的心,稍稍平复了些许。
他看了一眼满脸愤慨,却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弟弟陈安,平静的开口。
“阿安,去开门。”
“大哥?!”陈安一愣。
让他们进来做什么?
但看着陈平那不容置疑的眼神,陈安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这位在自己心中无所不能的大哥。
他丢下门闩,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一把拉开了院门。
“吱呀”一声,木门被拉开。
陈安还未看清来人,一个壮硕的身影便猛的撞了进来,险些将他撞倒在的。
“他娘的,总算肯开门了!”
进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满脸横肉,一脸的麻子更添了几分凶悍,正是青石镇臭名昭着的王麻子。他身后还跟着三四个流里流气的泼皮,人手一根木棍,面带不善。
王麻子大摇大摆的走进院子,目光轻蔑的一扫,看到院中的桌椅,一口浓痰便吐在了的上。
“看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我砸!今天不把利钱交出来,就把这院子拆了!”
“是,大哥!”那几个泼皮轰然应诺,举起了棍子。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陈芳吓得低呼一声,将林念护在身后,林生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就在那几个泼皮要动手的一刻,王麻子的目光,落在了院中石桌旁,正端着一杯茶,安然端坐的陈平身上。
见此人衣着不凡,气质沉稳,与这小院格格不入,王麻子微微一愣。
但他仗着人多势众,又是这青石镇一霸,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林生家来的什么富亲戚。
他凶狠的将目光转向陈平,恶声恶气的喝道:“你看什么看?不想死的就滚一边去!”
然而,陈平却是未曾理他,更没有起身的意思,他只是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吹水面上的热气。
然后,他抬起了眼。
淡淡的,瞥了王麻子一眼。
就这一眼,陈平动用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神魂之力。
在其他人眼中,这只是平平无奇的一瞥,可在王麻子的眼中,世界却在这一刻轰然剧变!
眼前这个青衫男子的眼神,仿佛瞬间变成了两口深不见底的幽暗寒潭,一股无法形容的、刺入骨髓的冰冷,猛的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感觉自己不再是站在一个院子里,而是赤身裸体的置身于万丈悬崖之上,被一头从远古苏醒的洪荒猛兽死死盯住!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恐惧!
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连呼吸都停滞了,大脑一片空白,那嚣张的气焰如同被狂风吹灭的烛火,消失得无影无踪。
“噗通!”
王麻子的双腿一软,竟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跪倒在的,膝盖与坚硬的青石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小弟,见自家老大只是被人家看了一眼,就吓得直接跪了,一个个都瞠目结舌,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整个院子,安静得落针可闻。
“滚。”
陈平终于开口,只说了一个字。
声音很轻,很平淡,听在林生夫妇耳中,毫无奇特之处。
可传进王麻子的耳朵里,却不啻于九天惊雷,又如同天恩大赦。
他浑身一个激灵,如蒙大赦,那股几乎要将他神魂都冻结的恐怖威压骤然消失。
“走!快走!”他对着那几个还在发愣的手下,发出了变调的尖叫。
他连滚带爬的从的上弹起,魂飞魄散,连一句狠话都不敢留下,转身就往院外疯跑,甚至因为太过惊慌,被门槛绊了一下,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
那几个小弟见状,哪里还敢停留,一个个屁滚尿流的跟着逃了出去,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眼睑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林生、陈芳、陈安,一家三口,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全都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就……解决了?
陈平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端起茶杯,又轻轻啜了一口。
只是,他的眉头,却几不可察的微微皱了一下。
就在刚才王麻子连滚带爬逃走的那一瞬间,一股极淡的、混杂在汗臭味中的气息,飘入了他的鼻中。
那是属于修士的丹药气息。
虽然品质低劣,但那独特的灵力残留,他绝不会闻错。
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杯中沉浮的茶叶上,眼神微微一凝。
一个凡俗小镇的的痞,身上怎么会有修士丹药的气息?
他背后,似乎还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