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碧天绊走（上）
录音室内的空气略显沉闷，墙上的吸音棉悄然吞噬着一切杂音，只余下几不可闻的回响。
羊宫妃那的目光落在立石凛身上，凛小小的身影站在麦克风前，手指微微颤抖，像是被无形的压力攥紧。她皱了皱眉，轻声开口，语气中透着关切：“凛酱，这个麦克风对你来说有点太高了吧？我帮你调低一点。”她一边说着，一边俯身调整麦克风的高度，指尖轻触金属支架，动作熟练，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啊，谢谢……”凛抬起头，声音低得几乎被空气吞没。她往日清亮的嗓音此刻蒙上一层紧张的阴影，眼神闪烁，带着几分生疏，与平日里那个活泼的她判若两人。她的感谢听起来像是硬挤出来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却掩不住眼底的慌乱。
妃那转过身，看向一旁的小日向美香。美香正站在录音区边缘，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呼吸急促得有些紊乱。
妃那笑了笑，声音放得更轻，像是在哄一个孩子：“mikan酱，这里不是你的部分，可以先坐着等着。注意board提示再站起来也没问题。”她指了指角落的显示屏。（注：board指录音时的显示器，上面提示自己角色的说话实机）
美香愣了一下，点点头，低声道：“啊，嗯，好的……”她的声音同样在发颤，像是被录音室的氛围压得喘不过气。她缓缓挪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双手紧紧扣在一起，眼底依然充斥着不安。
林鼓子倚在墙边，双手环胸，眼神游移在录音室的每个角落。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因久未担任主要角色而生出的紧张。她的眉梢微微上挑，嘴角却紧抿着，显然没有余力去关注身旁的队友。
调整器材的监督柿本广大站在控制室玻璃后，目光扫过这群新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低声自语，带着一丝得意：“果然我的眼光没错，挑了这么好的主唱。接下来剧本的方向，绝对没问题！”他的笑声低沉而短促，透着一股自信，仿佛已经看到了成品的辉煌。
.......
录音正式开始。
凛站在妃那调整好的麦克风前，深深吸了一口气，贫薄的胸口微微起伏，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她闭上眼，试图让自己融入角色，可指尖依旧在剧本边缘微微发颤。她张开嘴，声音小心翼翼地滑出：“是的，在这所学校我也想积极参与活动。”
“立石小姐，请重新来一次，更富有感情一点。”柿本监督的声音从耳麦传来，平静中带着一丝挑剔。
凛抿了抿唇，点点头，再次开口：“是的，在这所……”话音未落，她舌头一滑，声音戛然而止，“啊，对不起，请再来一次。”
“没关系，立石小姐，放轻松。”柿本监督的声音稍微软化，“试着更理解角色的情感一点。”
妃那站在一旁，眉头微皱，心中暗道：“唉，糟糕了。”她看着凛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被录音室的压力逼入“无限循环地狱”，越努力越出错。她咬了咬唇，今天的录音，恐怕不会顺利。
.......
妃那站在麦克风前，声音低沉而压抑：“因为……就算玩乐队……肯定也会再次失败……”她刻意放慢语速，试图让情绪沉入角色的绝望中。
柿本监督打断：“羊宫小姐，我想要更悲伤、更沉重的感情。”
妃那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来。与此同时，林鼓子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短促而尖锐：“最恶！”她的语气带着几分生硬，显然还在找角色的感觉。
“林小姐，请配得更令人厌恶一点。”
小日向美香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发生了什么？”她的气息不稳，声线飘忽，像是在风中摇曳的烛火。
“小日向小姐，控制好气息和声线，理解好素世的两种状态。”柿本的语气中透出一丝不耐。
接下来的录音中，鼓子虽然有些生疏，但凭着经验很快调整过来，和妃那一样，通常十次以内就能过关。
可凛和美香这两个新人却像是陷入了泥沼。一集半的对话量，竟要重录几十次。凛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剧本在她手中被攥出细密的褶皱，额头渗出冷汗。
柿本监督的脸色也渐渐阴沉，声音里多了几分暴躁：“小日向！说了多少次控制好声线，你每次都飘！还有立石！你到现在根本没多少进步！再多体会一下角色在这种情境下的感情！”
凛和美香齐齐低头，声音颤抖地齐声道：“非常对不起！！”
“我不要你们的道歉，我要成果！”柿本的声音冷硬如铁，“去思考！”
......
录音持续到深夜，除了凛的部分，其他人的录制总算勉强让柿本满意。他挥挥手，让美香和鼓子先行离开。两人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懈，拖着疲惫的步子先后走出录音室。
室内只剩妃那、凛和柿本三人。
“立石，你要更注意一点……”柿本顿了顿，目光扫向妃那，语气明显缓和，“嗯？羊宫小姐，你可以先回去了。”他对妃那的态度温和许多，像老师对得意门生的偏爱。
妃那却没动，她轻声开口，眼中满是坚定：“那个，我反正离今晚的工作还有段时间，而且剩下的部分基本是小灯和小爱音的对话，能不能让我留下来陪凛一起？这样说不定凛酱能发挥得更好一些。”
柿本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感激的笑容：“那当然再好不过了，辛苦了。”
面色苍白的凛与妃那对视一眼，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她似乎早料到妃那会留下，心底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些。
然而，现实并非热血漫画，没有聚在一起就能爆发的奇迹。凛的状态依旧低迷，甚至每况愈下，脸色愈发难看，眼底的失落几乎要溢出来。
“算了，今天就到这吧。”柿本监督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就算我再硬逼，立石小姐今天也很难进步了。”他顿了顿，语气转为语重心长，“立石小姐，如果按第二季、第三季的要求，你今天的发挥也够过线。但《Its myGo!!!!!》不一样，我们staff都不想它平庸，相信你们也是吧？”
“嗯。”凛和妃那同时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坚定。
“所以我对你们要求高。”柿本监督继续道，“立石小姐，我感觉你水平是够的，今天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先回去休息吧，希望明天你能正常发挥。”
......
夜风微凉，凛低着头，跟在妃那身旁。她忽然停下脚步，声音沙哑而低落：“小羊，对不起……明明你最近天天陪我练习到深夜，我还是这么差劲……”
“没关系的。”妃那转过身，微笑着看向她，眼中的真诚如一泓清泉。
凛抬起头，迎上那双温柔的眼睛，嘴唇轻抿，缓缓开口：“小羊，你还记得那个white box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或许是配音的劳累，或许是心底的挣扎。
“嗯，怎么了？”妃那歪了歪头，语气轻快。
“我以前问过你，怎么试音能成功。”凛停顿了一下，眼底的失落更深，“你说要觉得这个角色只属于自己，只有自己能演好，任何老牌声优都抢不走。我觉得很对，可我……”她咬了咬唇，“我没有那样的自信，光是那个负责建模非专业的女孩演技都比我强的多。”
妃那依旧笑着，声音温柔而坚定：“不论你最初怎么选上的，现在爱音酱的声音就是只属于你的。不仅是现在，未来，这辈子，她都会是你的半身。重要的不仅仅是演技和自信，还有角色的心。这才是你所饰演的角色最重要的事物，虽然会因为角色的不同而差异，但当我找到那些孩子们心中最重要的事物的时候，我自己‘内心的位置也确定下来了’。”
“可是……”凛还想反驳，眼眶微微泛红。
“凛酱，我们真的很像呢。”妃那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终于明白凛的问题了——和曾经的自己一样，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漩涡。她笑了笑，语气轻快却不容置疑：“凛酱，我正好要去个地方，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不等凛回答，妃那已轻轻牵起她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温暖了被夜风染寒的凛。她拉着凛向前走去，步伐轻快却带着某种决心。带着她走向那个未知的目的地——哪怕前路茫茫，也愿与你并肩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