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身材矮小、推着矿车叫卖的黑侏儒;有高大魁梧、背着巨大武器、眼神凶悍的恶魔战士;有穿着华丽长袍、似乎在兜售魔法卷轴的魅魔;还有更多是像老妇人那样、皮肤暗红、头生小角、为生活奔波劳碌的普通深渊居民。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口音的深渊语叫卖声、争吵声、以及铁匠铺里传来的叮当巨响。
“看来,深渊的所有活力和人口,都集中在这少数的主城里了。”陈楚心中了然。外围那片比亡灵界还冷清的荒原,恐怕正是为了供养这些城市而被榨干了所有的养分。资源、人口,都被强行汇聚于此,为魔界的上层提供兵源、税收和劳力。
他一边观察,一边朝着记忆中地图上标注 是车队聚集地的方向走去。通常来说,这种交通枢纽都会靠近城市的主要广场或者某个大型市场。
穿过几条拥挤的巷道,一个相对开阔的广场出现在眼前。广场的一侧,果然停靠着几辆造型奇特的车辆。这些车辆并非由马拉动,而是由某种覆盖着厚重装甲、形似甲壳虫的大型魔物牵引,车厢则由黑铁和某种生物的骨骼打造而成,看上去坚固又狰狞。一些工役正在往车上装载货物,而一些看起来像是旅客的深渊生物则在一旁等待。
“应该就是这里了。”陈楚心中一定,朝着车队的方向走了过去。
刚靠近那片停靠着魔能车队的广场区域,陈楚就被两名身着统一制式黑甲、气息明显比城门守卫强悍得多的深渊魔战士拦了下来。
“喂!有什么事?这里没通行证禁止进入!”一名魔战士上前一步,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语气生硬。
陈楚立刻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谦和笑容:“两位军爷,我想去黑锋山,来问问车什么时候走。”
“黑锋山?”那魔战士眉头一皱,打量了陈楚一番(依旧是恶魔伪装),语气更加冷淡,“黑锋山乃军事重地,没有特殊情况,车队只负责运送军用物资,不送闲杂人等。你走吧!”
果然没那么简单。陈楚心中早有预料,军事要塞的交通管制必然严格。
他看着守卫那公事公办、毫无通融余地的表情,立刻故技重施。他脸上笑容不变,动作却极其迅速而隐蔽,手腕一翻,两瓶散发着诱人醇香的美酒便出现在手中,顺势就朝着两名守卫塞了过去。
“您二位辛苦了,站岗劳累。”他压低声音,语气充满了“理解”与“体贴”,“我就是想去那边找点活路,混口饭吃。能不能指点一下,怎么样才能坐上这去黑锋山的车?哪怕挤在货堆里也行啊!”
酒瓶入手,那两名魔战士冰冷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松动了一下。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又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周围,其中一人迅速将酒瓶收入甲胄内侧。
收了“好处”,态度自然不同。依旧是那名魔战士开口,声音压低了许多,带着一丝指点:
“看你也是个懂事的。实话告诉你,想以平民身份搭乘军用车,基本没可能。除非……”
他顿了顿,看着陈楚:“除非你有魔界签发的征召令,或者有城主大人的手谕。 否则,就算你搬座金山来,我们也没法放你过去,这是掉脑袋的规矩。”
征召令?手谕?
陈楚心中了然,这等于指明了两个方向:要么想办法让自己被“征召”,要么就去打通城主的关节。
“多谢军爷指点!”陈楚拱手道谢,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该如何弄到这两样东西中的其中一件了。看来,想顺利前往黑锋山,还得在这特格玛尔城里,再多费一番周折。
明知征召令和军官手谕不是短时间内能轻易搞到的,陈楚并没有硬闯,而是果断选择了信息集散地——酒馆。
他离开戒备森严的车站区域,在嘈杂的街道上没走多远,就找到了一家门口挂着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骷髅头招牌的酒馆。里面传来喧闹的呼喊声、酒杯碰撞声以及某种深渊特有的、节奏狂暴的音乐。
陈楚推门而入,一股混合了劣质酒精、汗臭和硫磺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酒馆内部光线昏暗,只有几盏魔晶石灯提供着照明,映照出形形色色的身影:灌着闷酒的独行恶魔、围在一起大声吹嘘的佣兵、在角落里进行着隐秘交易的家伙……里面热闹非凡,与门外世界的压抑感截然不同。
他走到吧台,扔出一枚魔颅币,要了一杯看起来还算正常的麦酒(尽管颜色是诡异的紫色),然后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一边小口啜饮着那味道辛辣古怪的液体,一边竖起耳朵,仔细捕捉着周围的谈话声,目光也在搜寻着可能提供“帮助”的目标。
他知道,在这种地方,只要付得起价钱,或者展现出相应的“价值”,总能找到愿意铤而走险或者有能力提供门路的人。
陈楚在角落里刚坐下没多久,一名店员就端上来一份烤得焦黑、但香气颇为霸道的烤魔猪蹄,以及一碟看起来还算正常(至少颜色是棕色的)的花生。他正琢磨着如何切入打探消息,并没太在意桌上的食物。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在他对面的座位坐了下来。
陈楚起初以为是拼桌的,并未抬头。但很快,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只干瘦、指甲尖长、皮肤带着病态苍白的手,正鬼鬼祟祟地从桌子对面伸过来,目标是那盘花生。
那只手的速度很快,动作娴熟,指尖迅速夹起几颗花生,就要缩回去。
陈楚没有声张,也没有立刻阻止,只是在那只手即将成功撤退的瞬间,伸出两根手指,如同铁钳般,精准地夹住了对方的手腕。
“呃!”对面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
陈楚这才抬起头,看向对面。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落魄的男性魅魔?或者说,是带有魅魔血统的混血种。他有着尖长的耳朵和一张还算俊俏但布满倦容的脸,皮肤苍白,嘴唇却异常鲜红,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袍子,眼神中带着一丝被抓住现行的惊慌,但更多的是一种狡黠和油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