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结束后,父子二人并肩走向等候的汽车。
“独立团驻地在句容,你今晚就出发。”
“是。”
“还有,”李宇轩坐进车内,示意司机升起隔板,“你爷爷的祭日快到了,去之前给他上炷香。”
李念安微微一怔:“父亲是说……”
“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去扫墓。”李宇轩望向窗外,“孝子总比宠儿听起来顺耳些。”
“不过,整编方案……”
“整编方案是你定的,就要有贯彻到底的魄力。”李宇轩说道,“记住,在部队里,令出必行比什么都重要。有人不服,就打到他服。”
车子转过一个弯,李宇轩忽然问道:“知道为什么选择独立团吗?”
“因为这是第五军的拳头部队,才好给他们做榜样。”
“不止。”李宇轩摇头,“独立团的前身是黄浦教导团。现在变成了是清一色的学生兵,这些人现在都是连排级军官,将来就是你的班底。”
李念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到了句容,第一件事是去看望伤员。第二件事,去炊事班和士兵一起吃顿饭。第三件事,”李宇轩加重语气,“每天晚上召集连以上军官,听他们汇报,少说话,多听。”
“明白。”
车子在总统府前停下。李念安正要下车,李宇轩忽然按住他的手臂:“记住,你不仅是我的儿子,更是校长看着长大的。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也有多少人等着借你攀高枝。好自为之。”
傍晚,金陵火车站,站台上挤满了奔赴前线的部队。李念安一身呢子军装,在卫兵护送下登上专列。他注意到月台另一端,几个记者正举着相机。
“团座,要不要回避?”副官低声问。
“不必。”李念安整了整军帽,“让他们拍。”
他特意在车厢门口驻足,向送行的人群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闪光灯顿时亮成一片。
列车开动后,副官递上一份电报:“团座,王副团长了说什么时候整编。”
李念安扫了一眼电文,随手扔在桌上:“告诉王副团长,就说我在为我阿爷扫墓,一切军务由他暂代。”
“这……”
“照做。”
三日后,句容独立团驻地,清晨的操场上,三千官兵整齐列队。李念安站在观礼台上,看着士兵们诵读《总裁训词选读》。这是做既符合传统,又能潜移默化地培养忠诚。
“团座,三营长求见。”王耀五低声道。
李念安看了眼怀表:“让他等着。我先去伤兵营。”
伤兵营设在团部后方的一座庙宇里。李念安逐一查看伤员伤势,不时停下询问。在一个重伤员床前,他注意到绷带已经发黄。
“医务长!”
“到!”
“为什么还不换药?”
“报告团座,磺胺粉用完了,军需处说……”
李念安转身对副官说:“拿我的名片去金陵医院,找史密斯院长,就说我李念安借二十箱磺胺粉,下月加倍奉还。”
伤兵营里顿时响起窃窃私语。
从伤兵营出来,李念安直接去了炊事班。正是开饭时间,他随手拿起一个士兵的饭碗,舀了一勺菜尝了尝。
“把司务长叫来。”
“团座……”胖司务长气喘吁吁地跑来。
“这菜里有多少油水?”
“按、按标准是……”
“从今天起,我的伙食标准和士兵一样。”李念安扫视着炊事班,“要是再让我看见这样的饭菜,你们全都上前线去。”
这时,王耀五快步走来:“团座,三营长还在等着。”
“让他来会议室。”
团部会议室,三营长是个黑脸汉子,一进门就大声道:“团座!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要把我们营的重机枪连拆散?”
李念安正在看地图,头也不抬:“说完了?”
“说完了!”
“好。”李念安终于抬头,“王副团长,通知全团,下午举行战术演练。三营长,你的营担任主攻。”
三营长愣住了:“团座,这……”
“怎么,不敢?”
“敢!怎么不敢!”
下午的演练在驻地外的山地展开。李念安亲自指挥守方,将三营的进攻路线摸得一清二楚。每当三营试图集结重火力,就会遭到精准打击。
演练结束时,三营长浑身泥水,气喘吁吁地来到观礼台前:“团座,我……服了。”
李念安这才放下望远镜:“知道为什么要拆散重机枪连了吗?”
“明白了!分散配置,机动支援……”
“回去写份检讨,明天我要看到新的布防方案。”
与此同时深夜,金陵军委会李宇轩正在批阅文件,侍从官送来一份密报。他拆开一看,是独立团这几天的详细情况。
看到儿子处理三营长的手段,他微微颔首。但当他看到“借药”那段时,眉头皱了起来。
“胡闹!”他把密报拍在桌上,“堂堂团长,去跟洋人借药,成何体统!”
沉思片刻,他拿起电话:“接军需处。李处长吗?明天一早,给独立团送三十箱磺胺粉去。对,就以军委会的名义。”
挂断电话,他又拨通另一个号码:“给我接独立团王副团长。”
句容团部,王耀五接完电话,匆匆来到李念安办公室:“团座,刚接到军委会电话,明天要给咱们送三十箱磺胺粉来。”
李念安正在看地图,头也不抬:“知道了。”
“还有...令尊让我转告您,以后缺什么直接说,不要私下借货。”
李念安嘴角微扬:“告诉军需处,药品我们收下,但要打个借条。”
“这……”
“照做。”
王耀五离开后,李念安才放下红蓝铅笔,揉了揉太阳穴。窗外,士兵们正在夜训,口号声在山谷间回荡。
他拿起电话:“接炮兵连。明天实弹射击,我要看覆盖射击的效果。”
一周后,金陵李公馆,李宇轩看着独立团送来的训练报告,脸上终于露出笑意。报告显示,全团射击命中率提高了十二个百分点,战术协同时间缩短了三分之一。
侍从官又递上一份清单:“这是独立团送来的借条,说是归还药品的。”
李宇轩接过一看,清单上详细列着独立团自筹的物资:粮食二百担,军鞋三千双,甚至还有一门损坏的迫击炮,不过还款日期却是1951年。
“这个倔小子...”李宇轩摇摇头,对侍从官说,“把这些东西折成现款,拨给独立团做特别经费。告诉念安,就说是我说的:慈不掌兵,但也要爱兵如子。”
侍从官离开后,李宇轩走到窗前点燃一根烟,缓缓的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