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骨林的獠牙
逃出枯骨林时,每个人的衣服都像浸了血的破布,污泥在布料上结成硬壳,蹭过树干便簌簌掉落。阿木的肩膀还在淌血,铁叉划出的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灰黑,像是被瘴气啃噬过,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剧痛,他却死死咬着牙,木矛在掌心攥出深深的指痕。
一个年轻守林队员的小腿被骨爪兽的尖爪撕开,森白的骨头碴刺破皮肉,疼得他浑身发抖,却死死拽着同伴的衣角,没敢发出一声呻吟——蚀骨部落的嘶吼就在身后,像催命的鼓点,敲得人心脏快要蹦出喉咙。
“往树灵那边跑!”阿木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用木矛支撑着身体往前冲,树灵的淡绿色光晕在密林深处若隐若现,那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只要冲进光晕范围,瘴气就会像遇到烈火的冰雪般消融,可这段路,此刻却长得像没有尽头。
林间的雾气越来越浓,腥气像黏糊糊的蛛网,缠得人喘不过气,吸进肺里都带着针扎似的疼。突然,前方的灌木丛“哗啦”一声炸开,三只体型像小牛犊的怪物扑了出来——正是阿木提过的骨爪兽。
它们的皮毛早已脱落大半,露出底下嶙峋的白骨,最骇人的是前爪,足有半米长,弯曲如镰刀,在雾中闪烁着寒光,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他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涎水顺着獠牙滴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冒烟的小坑。
“分开跑!”林风大吼一声,猛地转向左侧的陡坡。他清楚,硬拼就是死路一条,只能分散这些怪物的注意力。
阿木立刻会意,嘶吼着带着两个队员冲向右侧的密林。骨爪兽犹豫了一瞬,最终分成两拨,两只迈着沉重的步伐追向阿木,另一只则低吼着,像颗黑色的炮弹般扑向林风。
林风沿着陡坡往下滚,碎石划破了他的衣服,胳膊上的伤口被粗糙的地面蹭得钻心疼,血珠浸透布料,在地上拖出一道暗红的痕迹。
他翻身站起时,骨爪兽已经追到面前,腥臭的气息几乎让人窒息,它猛地挥起前爪拍来,林风矮身躲过,刀锋顺着兽爪的缝隙划上去,切开了它的手腕。
“嗷——!”骨爪兽像感觉不到疼痛般更加狂暴,用头狠狠撞向林风。
林风被撞得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一棵枯树上,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挣扎着爬起来,刚想掏出元气麦粉,却发现布袋在翻滚时被划破,金黄的粉末早已撒光,只剩下个空荡荡的布角在风里晃。
骨爪兽再次扑来,巨大的阴影将林风完全笼罩。他突然瞥见旁边有棵枯死的古树,树干上有个足以容身的大洞,想也没想就钻了进去。
骨爪兽的体型太大,挤不进来,只能在外面疯狂地用爪子刨树,木屑飞溅,树干被刨出深深的沟壑,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塌下来将他掩埋。
林风靠在冰冷的树洞里喘气,伤口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摸了摸脖子上的净鳞,鳞片依旧冰凉,却似乎比之前更亮了些,将洞外的腥气勉强挡在外面,让他能勉强呼吸。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蚀骨部落的声音,尖利又疯狂:“那外乡人跑不远,肯定藏在附近!找到他,扒了他的皮喂骨爪兽!”
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骨爪兽的低吼,林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握紧厨师刀,刀身的纹路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亮起更亮的光,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可就在这时,他发现树洞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不是树灵的绿光,也不是元气麦的金光,而是一种微弱的、带着金属质感的银辉。
他摸索着爬过去,手指触到一片冰凉坚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竟是一块巴掌大的银色鳞片,比石伯给的净鳞更大,上面刻着细密的纹路,像水波的涟漪,银辉正是从鳞片上散发出来的。
鳞片入手的瞬间,洞外的骨爪兽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疯狂地往密林深处逃窜。蚀骨部落的人骂骂咧咧地追了过去,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风愣住了——这鳞片竟比净鳞的威慑力还强?
他仔细观察银鳞,发现背面刻着一个模糊的符号,像一条跃出水面的鱼。突然,他想起石伯说过的话:黑水潭底有“老东西”,难道这鳞片和那东西有关?
就在他思索时,远处传来阿木的呼喊:“林风!你在哪?”
林风立刻回应:“我在这边!”
没过多久,阿木带着一个没受伤的队员找到了树洞。看到林风手里的银鳞,阿木眼睛猛地睁大,声音都变了调:“这是……‘水君鳞’!石伯说过,是黑水潭底那位的鳞片,能驱百邪!你怎么会有这个?”
“在树洞里找到的。”林风把鳞片收好,“先回部落再说。”
回到青藤部落时,天已经黑透了。树灵的光晕明显黯淡了些,像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熄灭,显然是被瘴气消耗了太多能量。
石伯看到林风手里的水君鳞,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精光,他突然跪倒在地,对着鳞片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是水君显灵了!它在护着我们!”
林风扶起石伯,把鳞片的来历说了一遍。老人听完,脸色变得凝重如铁:“水君鳞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枯骨林,这说明潭底的那位已经察觉到蚀骨部落的异动了。”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像怕被潭底的东西听见,“蚀骨部落喂养的不是普通堕落食灵,他们是想唤醒潭底的‘死水君’——那位可是上古就存在的食灵,一旦被瘴气彻底污染苏醒,整个森林都会变成寸草不生的死域。”
林风的心沉了下去,像坠了块铅。他终于明白蚀骨部落的疯狂——他们不只是想占领青藤部落,更是在做一场足以毁灭整片森林的豪赌。
“那水君鳞……”林风追问,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鳞片。
“是活水君的鳞片。”石伯抚摸着鳞片上的纹路,声音带着敬畏,“传说黑水潭里原本住着两位水君,活水君主生,滋养万物;死水君主死,吞噬生机。
后来死水君被瘴气污染,活水君为了镇压它,耗尽力量沉入潭底,鳞片散落在外,成了克制瘴气的宝物。”
阿木的伤口已经用草药包扎好,他裹着草药布走过来,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如铁:“不能等了。明天我带守林队去端了蚀骨部落的老巢,就算拼了命,也不能让他们唤醒死水君!”
“不行。”林风摇头,目光扫过部落里伤员和老人,“他们敢这么做,肯定有依仗。硬拼只会让我们白白送死,连最后一点抵抗力都没了。”他看向水君鳞,银辉在火光下轻轻跳动,像有生命般,“或许,我们可以从活水君身上找办法。”
“你的意思是……”阿木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抓住了一线生机。
“去黑水潭底找活水君。”林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既然它能留下鳞片,说不定还留有意识。如果能唤醒它,就能彻底镇压死水君,解决蚀骨部落。”
石伯和阿木都愣住了。去黑水潭底?那地方连骨爪兽都不敢靠近,瘴气浓得能腐蚀石头,更别提潭里还有无数被死水君污染的堕落食灵,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我知道这很疯狂。”林风握紧水君鳞,鳞片的冰凉让他保持着清醒,“但这是唯一的办法。阿木,你带部落的人守好树灵,我去。”
“我跟你去!”阿木立刻道,语气没有丝毫犹豫,“你是为了我们部落才卷进来的,要去一起去!”
林风看着阿木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窗外依旧弥漫的、几乎要将月光都染黑的腥气,缓缓点了点头。
夜色渐深,青藤部落的木屋里,林风磨亮了厨师刀,刀刃在火光下闪烁着寒光;阿木检查着石伯准备的解毒草药,将它们仔细塞进背包。
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的眼神里都燃烧着一种东西——那是绝境中不愿放弃的火焰,是明知危险却依旧要向前的勇气。
明天,他们将再次踏入那片充斥着死亡气息的领域。而这一次,他们不是为了逃跑,是为了夺回属于森林的生机,是为了让树灵的光晕,重新照亮每一寸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