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味号”的能量管道突然发出短促嗡鸣,像被塞了根湿柴。仪表盘上的水纹指针剧烈跳动,红得要爆表,原本清澈的冷却剂里,浮起一缕墨色丝线——正是之前残留在火晶中的污染痕迹,细如缝衣线,却透着阴沉沉的气息。林风眼疾手快,双符金蓝光晕瞬间将其包裹,丝线在光中挣扎片刻,像被捏住的小泥鳅,最终化作无害蒸汽消散在甲板,带着点烧糊的铁腥味。
“他们的渗透越来越隐蔽了。”艾拉盯着消散的蒸汽,指尖划过赤晶珠投射的星图,图上代表雾隐泽的区域泛着淡淡黑雾,“用各种味道媒介织网,这手法和黑袍人当年污染焰心古镇如出一辙,跟躲在暗处的老鼠似的,专挑缝隙钻。”
铁山正用星核火炙烤从焰心古镇带的肉干,油脂滴落火星四溅,在甲板烫出小黑点。闻言咂咂嘴,油星子溅到胡子上都没察觉:“管他什么网,咱们有双符这把剪刀,来一缕剪一缕!实在不行,俺这斧头也不是吃素的!”他突然指向舷窗外,眼睛瞪得溜圆,“快看,下一站到了!这雾浓得跟老厨师熬的粥似的!”
舷窗外,一颗被白雾笼罩的星球缓缓旋转,像裹在棉花里的鸡蛋。雾气中隐约可见蓝色水纹流动,跟水墨画似的,云层里飘着的晶莹水珠落地即化,重新升腾为雾——这便是航线图标注的“雾隐泽”,传说中清霖灵的栖息地,也是调和海五处味觉秘境的第一站,据说这里的水味能调和世间所有味道的冲突。
“星灵数据库说这里是‘永雨之地’,怎么全是雾?”艾拉翻着资料终端,屏幕影像显示五十年前,这里还遍布湖泊与溪流,水鸟成群,“像是……所有的水都被雾化了,连雨滴都没了下落的力气。”
双符突然在驾驶台亮起,金蓝光晕投射出一幅画面:雾隐泽中心,一座水晶祭坛正在融化,跟被晒化的糖块似的,顶端水滴状宝石散发着微弱蓝光,无数透明影子围在祭坛周围,似在哭泣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看到影子微微颤抖。
“是清霖灵。”林风指向那些影子,“它们在守护祭坛,可力量快耗尽了,连哭都发不出声。”
“续味号”穿过雾气层时,船身仿佛浸入湿润的海绵,甲板凝结出细密水珠,水珠滚落不落地,反倒化作更小的雾粒飘走,跟在玩捉迷藏。下方大地被厚雾覆盖,仅零星水晶尖顶露出雾面,像沉没在雾海中的岛屿,若隐若现。
船停在一处露出雾面的水晶平台,平台边缘刻着水纹符文,符文渗出的雾粒中,夹杂着极淡的咸味——那是眼泪的味道,咸中带涩,跟望归岛老婆婆送别时的泪水一个滋味。
“有人吗?”艾拉对着雾中喊道,声音被雾气吸收,传不出太远,跟闷在棉花里似的。
片刻后,雾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她身着水纹轻纱,头发是半透明的蓝色,像流动的溪水,脚下踩着流动的雾粒,正是清霖灵。只是她脸色苍白,跟没晒过太阳似的,眼眸黯淡无光,手中握着破碎的水晶瓶,瓶底残留着一滴浑浊液体,像掺了泥的雨水。
“你们是……为水味而来的?”清霖灵的声音像雾滴碰撞,带着颤抖,“已经晚了,雾隐泽的‘本源之水’被污染了,所有味道都在消散,就像被雾偷走了似的。”
她举起水晶瓶,残留液体在雾中化作影像:五十年前,一股黑色液体从地脉涌出,跟毒蛇似的钻进本源之泉,污染了雾隐泽的源头——祭坛下的本源之泉。原本清澈的泉水变得浑浊发臭,跟馊了的米汤似的,清霖灵力量随之衰减,连实体都快维持不住,只能任由雾气吞噬大地,把湖泊溪流都变成了雾的牢笼。
“又是黑袍人干的?”铁山握紧巨斧,斧刃星轨纹路因愤怒发烫,差点把旁边的雾粒都烤化了,“这群孙子,就不能干点正经事?”
清霖灵摇头,发丝跟着晃动,像水波纹:“是‘守泽人’。他们世代守护本源之泉,却在五十年前突然打开地脉闸门。我看到为首的人手里,拿着刻着反向符印的金属牌,跟你们说的黑袍人用的是同一种。”
林风的双符突然发烫,跟揣了个小火炉,金蓝光晕指向祭坛方向:“本源之泉里有东西在吸引污染能量,不把它取出来,就算净化泉水也没用,跟打地鼠似的,摁下去又冒出来。”
“那是‘水之契’。”清霖灵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要被雾气吞没,“是守泽人与清霖灵签订的契约结晶,能镇压地脉负面能量,像块镇石。可被污染后,它反而成了吸收水味的海绵……而且,里面藏着守泽人的意识,强行取出会伤到他们,跟硬生生扯断连着的筋似的。”
铁山已扛起巨斧朝光晕指引的路径走去,脚步踏在水晶地上“噔噔”响:“伤不伤得到,得试过才知道!总不能看着他们被黑液骗下去,跟傻子似的!”
艾拉将恒乐蜜与火晶碎片放在一起,两种光芒交融成淡金色,对清霖灵说:“你跟我们一起去,你的水味能克制黑液,就像清水能冲掉污渍,或许能唤醒守泽人的记忆。”
清霖灵望着雾中祭坛尖顶,犹豫了片刻,最终点头:“本源之水孕育了雾隐泽,就算只有一丝希望……也不能让它彻底变成死雾。”
雾气随着他们的脚步流动,像有生命似的,水晶平台的水纹符文在身后亮起,似在指引归途,又像在标记走过的路。刚踏入雾中村落,守泽人村落的钟楼突然敲响,钟声里夹杂着极细的黑液飞沫,悄无声息落在“续味号”船帆上,与之前的火焰痕迹重叠,形成更复杂的符号,跟块难看的补丁。
村落里的守泽人身着灰布麻衣,动作机械地往陶罐里舀取雾粒,再倒入地脉延伸出的沟渠。他们的眼睛浑浊无神,跟蒙了层灰,嘴里反复念叨着:“雾酿……净泉……”像坏掉的留声机。
“这就是清霖灵说的‘雾酿’?”艾拉凑近沟渠,一股刺鼻的腥苦味扑面而来,呛得她皱紧眉头,“用雾粒和地脉黑液调成的,难怪会让人失忆,这味儿跟熬坏了的药汤似的,闻多了都迷糊。”
老厨师蹲下身,指尖沾了点沟渠液体,与调和海带来的味觉粒子混合,液体竟泛起泡沫,跟肥皂水似的:“这黑液里有‘逆潮因子’,能打乱水味的自然律动,就像让潮汐倒着涨,鱼都得晕头转向。”
突然,一个守泽人发现了他们,举起陶罐就朝铁山泼来。铁山侧身躲开,动作快得像阵风,陶罐砸在水晶地面上,“哐当”碎裂,雾酿四溅之处,竟腐蚀出细密的孔洞,跟被酸泡过似的。
“娘的,还挺凶!”铁山挥斧格挡,星核火顺着斧刃蔓延,将泼来的雾酿烧成白烟,“林风,快想办法!再这么泼下去,咱们的鞋都得被烧穿!”
林风注意到守泽人脖颈处都挂着贝壳项链,贝壳里嵌着与水之契同源的碎片,闪着微弱的光。他让艾拉取出赤晶珠,对准项链投射出本源之泉未被污染时的影像——清澈泉水环绕祭坛,守泽人与清霖灵共舞,笑声与水声交融,连水花溅起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影像亮起的瞬间,部分守泽人动作停滞,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像蒙尘的镜子被擦了一下。其中一个老者喃喃道:“阿水……我的女儿……她最爱在泉边捡贝壳……”
“有用!”艾拉加大赤晶珠的能量输出,珠子亮得像个小太阳,“他们的意识被压制,不是消失了!就像种子埋在土里,只要有光就能发芽!”
清霖灵突然飘到祭坛方向,双手结印,雾中浮现出无数水纹符号,像活过来的蝌蚪:“我来引动本源之水的残留力量,你们去拿水之契!”符号化作水箭,射向守泽人手中的陶罐,将雾酿中和成无害的清水,溅在身上凉丝丝的。
林风趁机冲向祭坛,双符金蓝光晕包裹住正在融化的水之契。接触的刹那,他听见无数重叠的声音——有守泽人的祈祷,带着虔诚;有清霖灵的歌声,温柔婉转;还有黑袍人低沉的咒语,像磨爪子的声音:“让水味永失律动,让调和海沦为死水……”
“果然是他们!”林风将青铜勺抵在水之契上,勺身鼎纹与水之契共振,发出“嗡嗡”声,开始剥离其中的黑液,“铁山,护住清霖灵!别让她被这些疯子伤着!”
铁山抡起巨斧,星核火在身前筑起火墙,像道金色的屏障,将被咒语重新控制的守泽人挡在外面。小铁蛋被他护在怀里,吓得直攥拳头,手里把玩着玄汐赠予的“辣引”珠子——那是昨日在调和海分离期,用赤色辣粒子凝结的珠子,此刻被婴儿口水浸润,竟散发出淡淡的甜香,恰好中和了雾酿的腥苦,连周围的雾气都淡了点。
“嘿,这娃的口水比俺的斧头管用!”铁山大笑,震得旁边的水晶都嗡嗡响,“老厨师,接好了!”他将辣引珠子抛给老厨师,“玄汐说晨雾潮要用这破珠子破苦味!果然没骗俺!”
老厨师接住珠子,手忙脚乱地混入调和海带来的鲜味粒子,调成一碗琥珀色的液体,像掺了蜜的酱油,泼向被黑液污染的水之契。液体接触之处,黑液如冰雪消融,“滋滋”冒着白气,露出水之契原本的莹白,像块上好的羊脂玉。
“就是现在!”林风双符齐出,金蓝光晕将净化后的水之契完整剥离,守泽人脖颈上的贝壳项链同时亮起,像串小灯笼,所有人都恢复了神智,眼神里的迷茫渐渐散去。
老者颤抖着走向清霖灵,脚步踉跄,像踩在棉花上:“灵汐……我们对不起你……当年是我们被蛊惑,以为打开地脉能获得力量,能让雾隐泽的水味更浓,结果……结果把家都毁了……”
清霖灵摇了摇头,泪水化作纯净的水珠,落入本源之泉,泉水竟泛起涟漪:“过去的,让它随雾散吧。现在,我们要让雾隐泽的潮汐重新流动,让泉水唱自己的歌。”
水之契回归祭坛顶端,宝石蓝光大盛,像颗小太阳,雾隐泽的雾气开始凝结成雨,淅淅沥沥落在地上,汇成溪流,“哗啦啦”地响,跟在唱歌。守泽人欢呼着奔向溪流,用手掬水饮用,冰凉的泉水滑过喉咙,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连皱纹里都带着水光。
玄汐的声音突然在林风脑海响起,清晰得像在耳边:“第一重潮汐律——‘破逆守常’,你们过了。明日去‘浓淡湾’,那里的味重鱼和味轻虾,会教你们‘浓味与淡味的相融’,那可是门大学问,比炖肉放多少盐还讲究。”
林风望着重新流淌的溪流,青铜勺的鼎纹浮现出第一缕完整的旋律,与调和海的潮汐声渐渐合拍,像两支曲子汇成了一首。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雾隐泽的试炼,让他们明白调和不是强行平衡,而是唤醒味道本应有的律动——就像被唤醒的守泽人,找回了自己的记忆;就像重新流动的泉水,唱起了属于自己的歌。
“续味号”停泊在雨后的港湾,甲板被洗刷得干干净净,连之前的锈迹都淡了。蚀味根须已长成半人高的植株,叶片上浮现出明日潮汐的预告:“浓淡湾·味有轻重,和而不同”,字是用叶脉拼的,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守泽人送来刚酿的“清霖酒”,酒液里浮着细小的彩虹,入口先是清冽,像山泉水,咽下后却留着回甘,带着点麦香。
老厨师用这酒炖了条刚从溪流里钓的鱼,鱼肉嫩得像豆腐,笑道:“这才是水味该有的样子——有起有伏,有淡有浓,跟人生似的,不能一直一个调调。”
林风举杯望向雾隐泽的夜空,雨后的星星格外明亮,像调和海面上闪烁的味觉粒子,眨着眼睛。他知道,接下来的四段航程,每一处秘境都是味道的一堂课,而他们,正在学习如何让不同的味道,像潮汐一样,既各自奔流,又相拥成海,在碰撞中生出更动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