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坐完月子那日,天气格外好。御花园西侧那片闲置的空地已被翻整过,新土带着湿润的腥气,秦风让人搭了个半人高的竹架,说是给藤蔓草药爬藤用的。
“就种这些?”苏璃蹲在地上,看着面前摊开的油纸包,里面是紫苏、薄荷、金银花的种子,还有几株刚从宫外药圃移来的艾草苗。
白灵溪帮她把种子分门别类摆好,指尖沾了点泥土:“先种些好活的,等摸清了宫里的水土,再种那些金贵的。”她手里还拿着本《本草纲目》,书页上密密麻麻写着批注,“张太医说,薄荷能驱蚊,金银花能泡茶,最适合种在院子里。”
林常在抱着刚满月的小皇子,坐在廊下的竹椅上,小家伙穿着件月白的襁褓,小手攥着个银制的长命锁,睡得正香。“娘娘们小心些,别累着。”她轻声道,目光落在苏璃微弯的腰上——刚生产完的人,还不宜久蹲。
刘常在则在旁边的石桌上算账,笔尖划过纸面沙沙响:“这草药园的开销我记下来了,竹架用了三钱银子,种子是张太医送的,艾草苗花了五十文……”她抬头看了眼苏璃,“等这些草药长好了,晒干了拿去太医院,说不定还能换些银子呢。”
苏璃被她逗笑,直起身捶了捶腰:“你啊,满脑子都是账本。这草药是用来防病害虫的,可不是让你做生意的。”
“那也不能白花钱呀。”刘常在理直气壮,又低头算起账来,嘴角却悄悄扬起——她其实是怕苏璃累着,故意说些轻松的话分散注意力。
白灵溪拿起小铲子,在地上挖了个浅坑:“我先种薄荷吧,这东西泼辣,丢在土里就能活。”她动作熟练,显然在家时干过农活,“小时候在江南,我家后院就种了一片,夏天摘几片泡水,比什么凉茶都管用。”
苏璃也拿起一粒紫苏种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坑里:“我娘以前总说,紫苏炒田螺最香,可惜宫里吃不到田螺。”
“等秋天吧。”白灵溪笑着埋土,“我让人去城外的池塘捞些,偷偷在小厨房给你做。”
林常在也跟着笑:“我会做紫苏糕,到时候咱们一起吃。”
刘常在从账本上抬起头:“算我一个,我来备糖。”
阳光穿过竹架的缝隙,在她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璃看着白灵溪认真种草药的侧脸,看着林常在怀里安稳睡着的孩子,看着刘常在低头算账时微微蹙起的眉头,忽然觉得,这宫墙里的日子,原来可以这样细碎又温暖。
赵珩过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苏璃和白灵溪蹲在地里种草药,林常在抱着孩子在旁边轻声哼着童谣,刘常在趴在石桌上写写画画,廊下的风带着新翻泥土的气息,还有孩子们偶尔发出的咿呀声。
“倒是热闹。”他走过去,自然地接过苏璃手里的小铲子,“累不累?我来吧。”
苏璃摇摇头,拉着他看刚种下的薄荷:“你看,等夏天就长满了,到时候晚上睡觉都不用点驱蚊香了。”
赵珩低头看着她沾了泥土的指尖,眼底的笑意像化不开的蜜糖:“好,都听你的。”他转头对身后的秦风说,“让人把那边的石凳搬过来几张,再沏壶茶,她们该歇着了。”
秦风应声而去,刘常在却突然举手:“陛下,臣女有个提议。”
“哦?你说。”赵珩饶有兴致地看她。
“这草药园不能白种,”刘常在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算盘,“等草药长成了,咱们可以办个‘草药市集’,让各宫的人都来换,用脂粉换薄荷,用点心换金银花,既有趣,又不浪费。”
苏璃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还能让大家都认认草药,省得以后误食。”
白灵溪也点头:“我可以写些草药的用法,贴在竹架上,就当是给大家科普了。”
林常在抱着孩子笑道:“那我就做些草药糕,当作市集的‘门票’。”
赵珩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笑得眉眼舒展:“行,都依你们。秦风,把这事记下来,到时候多派些人帮忙。”
阳光越发明媚,竹架的影子在地上慢慢拉长。苏璃靠在赵珩身边,看着眼前这一切,忽然想起刚入宫时的惶恐不安。那时总觉得宫墙是困住飞鸟的笼子,如今才明白,笼子里的日子,也能种出自己的花,结出自己的果。
薄荷的种子在新土里悄悄发了芽,像极了她们此刻的日子,带着新生的脆嫩,也藏着蓬勃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