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风带着燥热吹进坤宁宫,苏璃正陪着赵玥临摹字帖。小姑娘的毛笔字总带着股跳脱气,撇捺像小兔子的耳朵,她却振振有词:“先生说,字如其人,我活泼,字自然也活泼。”
苏璃刚要笑她,秦风就急匆匆闯了进来,手里捏着封火漆印的急报,脸色比殿外的日头还灼人:“娘娘,北疆急报!匈奴突袭了云州城,守将战死,城破了!”
“什么?”苏璃手里的镇纸“当啷”掉在案上,赵玥被吓得一哆嗦,笔尖在宣纸上拖出道长长的墨痕。她定了定神,捡起急报,火漆印上的“烽烟”二字烫得人指尖发疼——那是边关最高等级的警报。
“陛下呢?”她声音发紧。
“正在召集文武百官议事,让奴才先来禀报娘娘,说太子殿下在尚书房读书,让您先照看着,别让他知道这事,免得分心。”秦风擦了把汗,“还说……让娘娘拿主意,内库的粮草和药材该往边关调多少。”
苏璃深吸一口气。赵珩这是把后背交给了她。她转身对李氏道:“去查内库的账册,把能调动的粮草、伤药、箭矢都清点出来,越多越好。告诉管库的太监,不必请示,直接装车,我随后让人去画押。”
又对秦风说:“让张院判立刻组织太医院的医工,挑选最好的伤药,准备随粮草一起出发。再让禁军选五百精壮,护送物资,务必在五日内赶到云州外围。”
她语速极快,条理分明,丝毫不见慌乱。秦风看着她眼底的镇定,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在冷宫里瑟缩的宫女,恍如隔世。
安排完这些,苏璃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的方向。云州是北疆重镇,一旦失守,匈奴就能长驱直入,威胁京畿。当年赵珩在北疆带兵时,曾说过云州的城墙是用糯米汁混着沙土筑的,坚不可摧,如今却破了……
“娘,你怎么了?”赵玥拉着她的衣角,小声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苏璃蹲下身,摸了摸女儿的头:“没什么,是边关的叔叔们需要些粮草,娘在想怎么送过去。”她不想让孩子过早沾染这些血腥。
这时,赵瑾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书卷气。他显然听到了些风声,进门就问:“娘,是不是云州出事了?方才听尚书房的先生说,陛下召了兵部的人入宫。”
苏璃看着儿子担忧的脸,知道瞒不住了:“是匈奴犯境,云州城破了。但你父皇已经在想办法,我们要相信他。”
“儿臣能做些什么?”赵瑾挺了挺小小的身板,“先生说,太子是国之储君,当与国同忧。”
苏璃心里一暖,从书架上取下幅北疆地图:“你来看,云州周边有三座粮仓,其中离石仓离云州最近,但要穿过黑风口,那里地势险要,容易设伏。你觉得,该让粮草走哪条路?”
赵瑾盯着地图看了半晌,小手指点着黑风口西侧的一条小径:“这里,虽然路窄,但匈奴定想不到我们会走这里。可以让一小队人马走大路吸引注意,主力从这里绕过去。”
苏璃点头——这和她刚才想的一样。这孩子,果然有赵珩的沉稳和主见。
傍晚时分,赵珩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身上还带着硝烟味似的焦躁。苏璃递上凉茶,轻声道:“内库的物资都准备好了,五百禁军护送,张院判亲自带队,按阿瑾说的路线走,五日内能到。”
赵珩接过茶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朝臣们还在争论要不要亲征,王尚书说国库空虚,主张议和,连太后都让人递了话,说匈奴势大,不如送些公主过去和亲。”
“和亲?”苏璃冷笑,“当年先皇后的妹妹就是和亲去的西域,三年就郁郁而终。用女子的血泪换和平,那和平能撑多久?”她握住赵珩的手,“陛下,不能退。云州一退,北疆就完了,到时候匈奴兵临城下,再想打就难了。”
赵珩看着她眼底的坚定,心里的焦躁渐渐平息:“我也是这么想的。已经决定了,让秦风带队,再调三万精兵,三日后出发。”他顿了顿,“只是……我走后,朝中的事,还有孩子们,就都靠你了。”
“放心。”苏璃替他理了理衣襟,“我会看好这个家,看好这江山,等你凯旋。”
夜深了,赵珩已经睡熟,眉头却依旧皱着。苏璃坐在灯下,给远方的将士写慰问信,笔尖落在纸上,忽然想起多年前赵珩在御花园说的话:“这江山,总要有人守护。”
如今,他去守护边关的烽烟,她便守护这宫墙里的安稳。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风拂过梧桐叶的轻响。苏璃放下笔,看着信上“平安”二字,默默祈祷。
边关的烽烟已起,宫墙里的灯火,便是他们最坚实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