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后的第三个月，内务府就递上了新的选秀名册。苏璃坐在坤宁宫的暖阁里，翻着那些泛黄的纸页，上面写满了各家女子的姓名、家世，像一叠叠等待被翻阅的命运簿。
“娘娘，这次的秀女里，有位姓白的姑娘，是白太傅的孙女，听说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李氏在一旁禀报，声音压得很低，“还有位姓苏的，是苏御史的庶女，性子据说很是柔顺。”
苏璃指尖停在“白灵溪”三个字上，白太傅是三朝元老，向来中立，若他的孙女入宫，倒能平衡些朝堂势力。她淡淡道：“让她们都进来吧，是骡子是马，总得见见才知道。”
选秀那日，太和殿前的石板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秀女们穿着统一的粉绿色宫装，站成几排，像刚抽芽的柳条。赵珩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过底下的人群，却时不时往苏璃这边看——她今日穿了件石青色的常服，鬓边簪着支碧玉簪，素净得像幅水墨画。
轮到白灵溪上前时，她没有像其他秀女那样屈膝行礼，反而捧着一卷书，朗声道：“臣女白灵溪，愿以《民生策》献给陛下。”
赵珩挑眉，让太监接过策论，翻开时只见字迹娟秀，论点却犀利——主张减免商贾赋税、兴修水利、开办女学，条条都说到了他心坎里。“有点意思。”他看向白灵溪，“你觉得，女学该教些什么？”
“回陛下，”白灵溪抬眸，目光清亮，“除了女红针织，更该教算术、明理，让女子也能知天下事，辨是非理。”
苏璃在一旁暗暗点头，这女子确实有见识。
轮到苏御史的庶女苏婉儿上前时，她却吓得瑟瑟发抖，头埋得低低的，连话都说不连贯。赵珩看了她一眼，没多问，让太监记下名字便过了。
选秀结果很快定下：白灵溪封了答应，苏婉儿也封了答应，另有五位秀女分获常在、贵人等份位。按例，新人入宫需给皇后请安，白灵溪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盆兰花，说是自己亲手养的。
“皇后娘娘万安。”她屈膝行礼，姿态不卑不亢，“这盆墨兰，性喜阴凉，倒像娘娘宫里的气度。”
苏璃看着那盆兰草，叶片修长，透着股韧劲，笑道：“白答应有心了。宫里不比家里，凡事多忍让些总是好的。”
“娘娘教诲，臣女记下了。”白灵溪应道，眼神却带着股不服输的劲。
苏婉儿来的时候，手里攥着块帕子，紧张得手心冒汗：“臣女……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苏璃让宫女给她看座，“你性子柔，在宫里别被人欺负了去，有难处可以来告诉本宫。”
苏婉儿眼圈一红，屈膝道谢，退出去时脚步都有些虚浮。
本以为这届秀女会安分些，没料到半个月后就出了岔子。苏婉儿在御花园散步时，被人推到了湖里，虽被及时救起，却受了风寒，高烧不退。张显诊脉后说，她落水前喝的茶里，加了让人四肢无力的草药。
“查。”苏璃的声音冷得像冰，“把苏答应宫里的人，还有那日在御花园附近的宫女太监，都叫来问话。”
查来查去，线索竟指向了白灵溪——有人看到她的宫女在湖边徘徊，而苏婉儿茶里的草药，正是白灵溪宫里常用的安神草。
白灵溪被传到坤宁宫时，依旧挺直着脊背：“娘娘，臣女没有推苏答应，安神草是宫里常备的，谁都能拿到。”
“那你的宫女在湖边做什么？”苏璃追问。
“臣女让她去采些露水，用来调墨。”白灵溪道，“不信可以去看臣女的砚台，里面还有今日的露水。”
苏璃让人去查，果然在白灵溪的砚台里找到了带着草木清香的露水。可就在这时，赵珩来了，身后跟着个小太监，那太监是苏婉儿宫里的，此刻正抖得像筛糠。
“陛下。”苏璃起身行礼。
赵珩摆摆手，指着那小太监：“他招了，是苏婉儿自己跳的湖，想嫁祸给白大应。那草药也是她自己加的，就为了让陛下可怜她。”
苏婉儿的脸瞬间惨白，瘫倒在地：“陛下饶命……臣女只是……只是想让陛下多看看臣女……”
赵珩的脸色沉得像乌云：“为了争宠，竟用这种下作手段！即日起，废去苏婉儿份位，贬去浣衣局！”
处理完苏婉儿，赵珩看向白灵溪，语气缓和了些：“委屈你了。”
“臣女不委屈。”白灵溪道，“能让陛下看清人心，便是臣女的造化。”
赵珩看着她眼底的坦荡，忽然笑道：“你倒是个有趣的。从今日起，你晋为德妃，搬去承乾宫住。”
从答应直接晋为德妃，这在宫里是头一遭。苏璃看着白灵溪谢恩时的背影，心里清楚，这不仅是恩宠，更是赵珩对她才智的认可——他需要一个能在朝堂上帮他说话的助力，而白灵溪，恰好符合。
夜里，赵珩来坤宁宫，见苏璃在灯下看奏折，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还在生闷气？”
“没有。”苏璃翻过一页奏折，“陛下提拔有才智的人，是好事。”
“但你心里不舒服，对不对？”赵珩捏了捏她的脸颊，“我知道跳过贵妃直接封德妃不合规矩，但白灵溪的《民生策》确实有用，让她在高位上，能帮着推行不少事。”
苏璃放下奏折，转身看他：“我不是气这个。我是怕，这宫里的争斗，会磨掉她的锋芒。”
赵珩笑了，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有你在，不会的。”
窗外的月光落在奏折上，照亮了“江南水利”四个字。苏璃知道，新的风波已经开始，而她和白灵溪之间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