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萧宁支开小翠,她利落地挽起青丝,换上一袭夜行衣,悄悄从后窗离开房间,轻盈地跃上屋顶,避开东宫的防卫,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她不知道的是,红雪正屏息凝神地尾随其后。
萧宁身影如鬼魅一般,一路蹿房越脊、飞檐走壁,很快来到镇国公府的围墙外。她纵身跃上高墙,几个起落便隐入夜色中。
而此时的红雪正喘着粗气懊恼地站在街角,她竟然将人跟丢了!
同时她又震惊于太子妃竟是个隐藏的高手,功夫远在自己之上!她终于明白为何对于自己的每次出现,太子妃都没有预料中的欣喜,原来人家根本不需要。
红雪穿梭在街头慌乱地找人,正愁不知该如何向太子殿下交代时,萧宁已将国公府的院落巡视了一半。
夜深人静,只有零星几个侍卫在府中巡逻,都被她灵巧地避开。
陆宴父子尚未归来之际,国公府的守卫相对松懈,萧宁正是看准了这个时机。白日里不便行动,只得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探查国公府的虚实。
寻遍整个京城始终没有子言的下落,萧宁只好将希望寄托在陆宴为数不多的良心上。
她赌陆宴在元夕夜见到自己时,就已经猜到他中了萧明轩的算计。看在潇潇的情分上,他应该会主动出手救子言,并将他保护起来。
毕竟这是他欠萧宁的。
萧宁忆起陆宴凯旋归来那日,他身后跟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她猜测那车中坐着的,极有可能就是子言。
否则三十万大军中,她想不出谁有资格乘坐马车。
也许子言正被秘密安置在国公府内,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对陆宴抱持如此大的期望。
循着原主的记忆,她找到了陆宴的院落。
月光下,偌大的庭院显得格外幽静。萧宁借着月光打量,院中树影婆娑,竹影摇曳,荷香阵阵,假山流水相映成趣。
主屋与厢房内黑漆漆一片,不见一丝光亮。
萧宁心想陆宴既不在府中,院落无人居住,便放松了几分警惕。
凭着记忆,她顺利来到陆宴的寝房屋顶。
月光如水,房门紧闭,萧宁本该转身离去,可她突然鬼使神差地想去他房间坐坐,看看他生活过的地方。
她从房檐轻轻跃下,一边以找线索为借口说服自己,一边不由自主地推开房门,又轻轻合上。
就在转身准备仔细打量房间的瞬间,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刃突然抵住了她的咽喉。
何人?为何擅闯此地?男子声音低沉,语气中透着令人胆寒的冷意。
陆宴!!!
他怎会在京城?不是还有半月才该返京?
萧宁脑中一片空白,随即闪过一个念头:他这是私自回京!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萧宁笃定陆宴不敢声张,整个人顿时松懈下来。
借着清冷的月光,她仔细打量着陆宴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月光下,他的颧骨显得格外突出,下颌线条愈发锋利,整个人比记忆中消瘦了许多。
那把泛着寒光的长剑在他手中微微颤抖,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
空气中飘来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合着浓重的药草气息,萧宁立即意识到他受了重伤。
她的心猛地揪紧,目光快速扫过他的四肢,确认没有明显伤残后才稍稍安心。
萧宁轻轻拨开剑锋,灵巧地侧身避开。陆宴的剑随即垂下,成了支撑他摇摇欲坠身体的拐杖。
“你是何人?”陆宴这次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虚弱和防备。
“我是来寻人的。”萧宁答非所问,目光迅速扫视着整洁的房间。
“寻谁?我?”陆宴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手颤抖着点燃烛火,跌坐在书案旁的椅子上。
萧宁毫不客气地坐他对面,借着晦暗不明的光线,近距离地凝视着这个让她爱恨交织的男人。
他脸色惨白,紧抿的薄唇不见血色,整个人如同深秋枝头最后一片枯叶,随时可能飘落。往日的意气风发早已荡然无存,此刻的他看起来虚弱至极。
萧宁心中的悲伤翻涌不止,她掐着自己的掌心,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寻我们的皇太孙殿下。”
陆宴的表情瞬间凝固,这个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萧宁锐利的眼神。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陆宴确实知道子言的下落。
萧宁有些喜极而泣,庆幸自己没有猜错,明亮的杏眸中闪着希冀又欣慰的光。
这一刻她无比感谢陆宴,她相信陆宴的人品,子言跟着他必定是安全的。
陆宴将萧宁的反应尽收眼底,那双狭长的凤眸微微一颤。
眼前这双盈满光彩的眼睛,让他想起当年那个明媚张扬的少女。
那时他重伤初醒,那个心怀善意的姑娘也是这样神采飞扬地望着他。虽然此刻隔着面纱看不清她的容貌,但那熟悉的神态让他心头一震。
她会不会就是他近日来苦苦寻找的潇潇?
和西凉的最后一战中,陆宴奋勇杀敌,立下不世之功,却身受重伤,昏迷数日。军中医者几度摇头,断言他已回天乏术。就在陆国公悲痛欲绝之际,陆宴却出人意料地苏醒过来。
然而他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请求回京。
“父亲,若想让我活着,就允我归家……”
在陆宴的坚持下,陆国公不得不含泪上奏折,安排人手送儿子回京。
陆宴早已透支的身体难以支撑一路的颠簸,他甚至连续几日陷入昏迷不醒之中,随行的军医不住地摇头叹气,但陆宴却总能在生死边缘挣扎着醒来。每当意识模糊之际,他总是紧握着那个荷包,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而后再度陷入昏沉。
陆宴归来后,隐瞒了消息,一边养伤,一边吩咐自己的侍卫去寻一个戴兔子面具的女子。只是几日来信息全无。他今日精神稍有好转,便强撑着起身做了一幅女子戴面具的丹青图。没想到夜深人静竟会有人闯入他的院子,更没想到一个女子在不知道他归来的情况下,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他的房间。
烛光闪烁,陆宴的目光紧紧锁住眼前蒙着面纱的女子。那双熟悉的眼睛让他心头微颤,却又不敢确认。他强压下胸口的疼痛,嗓音嘶哑出声:“潇潇?”
萧宁的心猛的一颤,面上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知他认出了自己,还是只是在试探?
她故作无知问:“潇潇是谁?”
陆宴失望至极,他沉声问:你是燕皇的人?还是先太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