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手中的玉簪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她将簪尖对准太子胸前的伤口,正要刺下时,突然听到太子在昏迷中发出微弱的呓语:
娘亲......娘亲......
这声呼唤如同一盆冷水浇在萧宁心头,让她被仇恨驱使的心瞬间回归理智。
她想起了温绾慈爱的面容,想起太子身不由己的身世,又忆起海棠曾说太子为阻止两国战事在御书房外跪求三日的事。
萧宁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缓缓将玉簪重新插回发髻。
她俯身握住太子冰凉的手,想要给予这个在噩梦中挣扎的人些许的温暖,不料瞬间反被对方紧紧攥住。
沉睡中的李景澈完全褪去了平日里的威严,像个被遗弃的孩童般蜷缩着。
他紧蹙的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愁绪,修长的身躯不时轻颤,仿佛在抵御某种无形的恐惧。
他的手指突然用力扣住萧宁的手腕,如同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般不肯松开。
那力道大得几乎让萧宁感到疼痛,却又透着令人心碎的脆弱。
当晨曦透过窗棂洒落床榻时,萧宁从混沌的睡意中渐渐苏醒。
她眨了眨酸涩的双眼,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却突然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正枕在太子的臂弯里,而两人的手指仍紧紧交缠。
抬眼望去,只见太子早已清醒,那双幽深的眸子正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目光中蕴含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是殿下昨夜梦魇,一直抓着臣女......
萧宁慌忙解释,声音因刚睡醒而带着几分沙哑。
太子唇角微扬:
无妨,孤只是不忍惊扰宁儿好梦,不过早朝时辰将至......
说着便要起身。
“等一下!容我先为殿下换药。”
萧宁急忙按住他的肩膀,她小心翼翼地揭开太子胸前的纱布。
“你的药很好,应该无大碍了。”
太子听话地躺着,任凭萧宁扯开自己胸前的衣服,掀开纱布,看伤口愈合的情况。
若是伤口还处于流血的状态,她会阻止他去上朝。
不过所幸纱布下的伤口已结了一层薄痂,她这才松了口气,嘱托道:
“伤口已结痂,三天之内切勿碰水。”
指尖蘸着清凉的药膏,她一边轻柔涂抹,一边为了能降低痛感,对着伤口轻轻呵气。
那温热的气息拂过肌肤时,太子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眼底泛起异样的波澜。
而专心敷药的萧宁尚带着几分惺忪睡意,全然未觉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熟练地将太子包扎好,又将他搀扶着坐起来,待他穿好鞋袜,萧宁将一青瓷药瓶塞入他掌心:
金疮药需每日更换,切记不能再度受创。
她的语气十分严肃,又夹杂着几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
太子将金疮药攥入手中,借着萧宁递过来的衣服穿戴整齐。
当他整理好衣领抬眸时,唇角忽然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声音轻若羽毛:“你看起来很有处理伤口的经验啊。”
萧宁闻言一怔,显然没料到太子会突然发问。
她很快回过神来,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随口编了个理由:从前救过一只重伤的野狗,慢慢就积累了一些处理伤口的经验。
太子喉头微动,勉强扯了扯嘴角。
他下意识想伸手抚平她凌乱的发丝,却在半空中生生止住。
孤走后你再好好补一觉,孤就暂时不来了,他低声道,五日后,八抬大轿迎你过门。
萧宁只淡淡应了一声“好”,嘱托他在路上小心。
太子离去后,萧宁看了看天色尚早,她揉了揉僵硬的脖子,伸了伸懒腰,后掀起锦被,躺在太子刚刚睡过的位置。
被褥间还残留着男人的体温,混合着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气。
她并未立即入睡,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方才的种种——包括那个五日后迎娶的承诺。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即便是有婚约在身也于礼不合。
若传出去,他们二人的名声就坏了,不过好在婚期在即,这点逾矩倒也无妨。
想到即将到来的婚事,萧宁心头毫无喜意,反而有一丝淡淡的抗拒。
太子确实生得龙章凤姿,正合她眼缘,可心里那根刺始终未能拔除,再好的皮相也难入心扉。
她虽然喜好美色,而太子恰是龙章凤姿,长在她的审美上,只可惜她心里的那根刺始终未能拔除,再好的皮相也难入心扉。
他们二人之间一个无情无欲,另一个冷淡自持,想必婚后或许也是这般相敬如宾……
萧宁从噩梦中惊醒时已近正午。
梦中,她看见陆家军因粮草断绝不得已发起最后的冲锋。
在饿死与战死之间,他们毅然选择与敌军拼死一战。
陆宴独自潜入敌营焚烧粮草,却被西凉士兵发现踪迹。
转瞬间,他陷入敌人千军万马的重重包围。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陆宴却毫无惧色,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战斗到底!
他手持长枪如游龙出海,英姿飒爽。
在敌阵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敌人纷纷倒下。
他浴血奋战却越战越勇,仿佛不知疲倦为何物。
但人力终有穷时,随着时间推移,陆宴的体力逐渐消耗,动作渐渐迟缓,呼吸也越发沉重。
敌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疲态,攻击变得更加猛烈,士兵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他被围的水泄不通!
很快,他身上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战袍,但他依然咬紧牙关,不肯倒下。
萧宁猛地坐起,冷汗涔涔。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她急促的喘息声在回荡。
世人皆道陆宴是南越战神,可与他相处时,萧宁只见识过他的冷厉和温柔,从未得见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英姿。
没想到在梦境,萧宁竟见识了他过关斩将的英勇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壮烈。
她心有余悸地轻拍着胸脯,仔细比对这个梦与之前的梦境,发现它们似乎都在诉说着同一件事情——陆宴他们的粮草告急!
粮草匮乏,他们为何不求助于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