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眸色微沉,一抹决绝在眼底稍纵即逝,随即抬声道:“那我便助你取这南越江山!”
萧宁看着陆宴脸上不容置喙的坚定,心中十分欣慰。
若有了陆宴的助力,她的胜算便多了一倍。
陆宴抬眼望了望院外将明未明的天色,声音不自觉放柔,掺着几分心疼与不舍:“天快亮了,你且歇息片刻,想来太子殿下很快便会寻来。”
萧宁唇角勾起一抹淡嘲,此刻的太子,恐怕正与韶华公主缠绵未醒。这念头在心底辗转,却终究未曾宣之于口。
她去看了一眼仍在酣睡的子言,而后折返回陆宴房中,蜷缩在临窗的小榻上,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晨雾如纱,缠在桃枝上凝成细碎的露,风一吹便簌簌坠落,打湿了陆宴的袍角。
东方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一直静立在桃树下的陆宴,望着林中缓缓消散的雾气,终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罢了,该来的终究躲不过,他纵是心有不舍,也终究留不住她。
片刻后,一名侍卫轻步入院,低声禀报:“主子,太子殿下来了。”
陆宴微微颔首,沉声吩咐:“请殿下入内。”
他的声音平稳如常,仿佛与往日并无二致,唯有紧抿的唇角泄露了几分心绪,他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亦君亦友的兄弟。
爱人他不愿放手,兄弟他亦不忍辜负,可爱人偏偏是兄弟倾心守护之人,这两难之境,竟让他无从抉择?
院外很快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景澈气喘吁吁地闯入院中,甫一见陆宴,便一把攥住他的衣襟,声音因急切而带着几分厉色:“陆宴,你将太子妃藏在何处?”
陆宴面色沉静地欠身行礼,而后抬眸淡淡道:“殿下稍安勿躁,太子妃正在房中歇息。”
待看清李景澈眼底的红血丝与难掩的疲惫时,他心中不由泛起一丝苦笑。
往日里那个儒雅端方、如芝兰玉树般的太子,竟因寻人奔波了一整夜,此刻周身都透着几分沧桑与倦意。
他们两个谁也没有更好。
陆宴尚未再开口,李景澈已迫不及待地冲向卧房。
只是在踏入门槛的那一刻,他却刻意放缓了脚步,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陆宴立在原地静静注视着他的背影,凤眸中的绝望却愈发浓重。
当李景澈望见榻上女子娴静的睡容时,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定,眼底竟泛起几分湿意。
多日未见,她竟又清瘦了些,脸色苍白如宣纸,却偏偏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病态之美。
想到她腹中已孕育着自己的骨肉,想到她并非如自己所想那般厌弃自己,李景澈那颗因担忧而紧绷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这几日他虽刻意避着长乐殿,心中的思念却早已泛滥成灾。
他伸出手,本想握住她的手,轻抚她的脸颊,却又怕身上的寒气惊扰了她的晨梦。
可那份压抑许久的思念终究按捺不住,他俯身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以此慰藉连日来爱而不得的煎熬。
萧宁似有感应,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
入目便是李景澈那张熟悉又俊朗的面庞,她随即又合上双眼,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嘟囔:“李景澈,别以为入了我的梦,我便会原谅你。我要与你和离,带着你的孩子,去一个你再也寻不到的地方。”
听着她的呓语,李景澈心头一紧,她竟真的有了离开自己的念头。
幸好,他及时寻来,尚有挽回的余地。
他轻轻为她掖好被角,唇角微扬,低声回应:“想得倒美,这辈子,你都别想逃出我的掌心!”
转身离去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墙上的丹青,脚步骤然一顿。
他回头仔细端详,见画中女子正是捧着一束桃花,笑容灿烂的萧宁。
再看清落款处的小字与日期,太子眼底瞬间掠过一抹冷意,他不动声色地走到院中,陆宴已在石桌旁备好了热茶。
李景澈径直坐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奔波一夜,他早已口干舌燥,这杯茶恰如甘霖。
放下杯子后,他目光犀利地看向虚弱的陆宴,压低声音道:人人都能与我争她,唯独你没有资格。
陆宴面色平静,心中却痛苦无比。他缓缓为太子添上新茶,声音低沉地回答:臣知晓。只是……入了心的人,终究情难自禁。
闻言,太子眼神一暗,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击,似在压抑怒火:陆宴,你……
陆宴抬眸直视着他,目光坦荡:“殿下若肯割爱,无论提出何种条件,臣都愿应允。
李景澈猛地起身,冷笑一声:“除非我死!
陆宴面色微变,却仍保持着镇定:不如,我们公平竞争?
话音未落,李景澈已扬手朝他脸上挥去一拳。
陆宴的嘴角当即溢出鲜血,他却未曾抬手擦拭,只是抬眸望着李景澈,眼底翻涌着几分不甘的挑衅。
李景澈视而不见,怒声质问:“竞争?你凭什么?她是我用十里红妆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等候十数载、甚至不惜以性命换回的人。她腹中怀着我的骨肉,本就属于我,我为何要与你竞争?”
陆宴无言以对,唇角牵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他抬头望向东方升起的旭日,久久沉默。
良久,他抬手拍了拍李景澈的肩膀,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兄弟一场,我既羡慕你,也嫉妒你,但终究还是祝福你们。两个人的圆满,总好过三个人的煎熬。”
说罢,他转身迈步离开小院。
就在转身的刹那,滚烫的泪珠终是没能忍住,顺着下颌线悄然滑落。
他已然辜负了心爱之人,不能再对不起兄弟。
若对手是旁人,他尚可放手一搏,可那人是李景澈,他亲眼见过李景澈对萧宁的执着与深情,又怎能狠心争抢,又如何能抢得过。
望着孤独离去的陆宴,太子的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陆宴所谓的竞争不过是对自己的试探,试探自己对萧宁的真心究竟几何。
屋里被动静吵醒的萧宁,睡眼惺忪地起身,萧宁站在门口,只见庭院里李景澈独自立在晨光中,目光眺望着远处的方向。
一阵凉风吹过,吹散了她残存的睡意,晨起的孕吐反应骤然袭来,她未及开口,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反胃感攫住,忍不住俯身干呕起来。
李景澈听到声音,立刻转过身来。
他脸上的凝重尚未散去,可在看到萧宁的瞬间,眉间的阴霾便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心疼。
他快步上前,轻轻为她抚着后背,心中满是懊悔:她独自承受了这么多苦楚,自己非但未曾信任她,反而联合外人试探她。若非被逼到心灰意冷,她又怎会写下和离书。
李景澈将萧宁揽入怀中,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沙哑:“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萧宁挣扎了一下,望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目,忍不住问:“你何时找来的?”
“刚刚。”太子说着,将身上的披风解下,为她披上,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进屋坐下。
“看到和离书了吗?”萧宁冷冷地问。
李景澈蹲下来,仰着头道:“嗯,已经烧了,你在慕甯轩看到的,听到的,另有其人,回去给你解释。我从宫宴上装醉回来,就去长乐殿想和你一起过节,长乐殿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真的?”
萧宁猛地抬头望他,随即又迅速别过脸去,紧绷的肩膀却悄悄放松了几分。
她心中是信他的,只是连日来的委屈与愤懑,终究未能完全消散。
李景澈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顺势俯身靠在她的膝上,执起她的手,眼底泛起水光:
“宁宁,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以后绝不会再冷落你。我以为能和你相守就是最大的幸福,从未敢奢求子嗣。为了报答你的生育之苦,为了弥补我此次犯下的滔天大错,我以后就是你最忠实的一条小奶狗,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狂吠,我绝不咬人……”
“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