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纪元末路。
曾经承载着亿万生灵繁华与梦想的星球,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与死寂的哀嚎。灰色的天空仿佛永远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连阳光都显得吝啬而惨淡。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朽气息,混合着铁锈、硝烟以及某种无法言说的蛋白质腐败的恶臭,这是末世十年后最“寻常”的味道。
林枫匍匐在一栋废弃写字楼第十五层的破碎窗户后,身体如同凝固的岩石,只有胸腔因极致的压抑而微微起伏。他身上套着脏污不堪、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迷彩服,脸上涂抹着黑灰与污泥,唯有一双眼睛,在阴影中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楼下街道上游荡的扭曲身影。
那是三只“畸变体”。它们曾经是人类,如今却是病毒与辐射共同作用下的可悲产物。皮肤溃烂,露出底下暗红色的肌肉组织,关节以反生理的角度扭曲着,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嗬嗬”低吼,涎水混合着黑血滴落在龟裂的柏油路上,腐蚀出小小的坑洼。
它们的速度、力量远超普通丧尸,尤其是对活物气息的感知,敏锐得可怕。
林枫的目标,是街对面那家早已被洗劫过无数次的小型便利店。据他三天前用自制潜望镜观察,最里间废弃的储藏室天花板夹层里,似乎还藏着半箱未被发现的压缩饼干。在这个食物比黄金更珍贵年代,这足以让他多活大半个月。
他必须耐心,像猎人等待猎物露出破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夕阳终于挣扎着穿透厚重的云层,将最后一点昏黄的光线投射在这片死寂的城市废墟上,给一切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
就是现在!逆光环境下,畸变体的视觉会受到些许影响。
林枫动了。他像一只灵巧的狸猫,从窗口翻出,借助外墙裸露的钢筋和管道,悄无声息地向下滑落。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这是十年末世求生刻入骨髓的本能。
落地,翻滚,消声。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他紧贴着建筑物的阴影,利用废弃车辆的残骸作为掩体,一点点向便利店靠近。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肾上腺素适量分泌,让他保持警惕与敏捷,却没有丝毫慌乱。
十年了,他早已不是那个在宿舍里打游戏、憧憬着美好未来的大学生。曾经的亲人、朋友,大多已化作枯骨或游荡的亡魂。活着,不顾一切地活着,成了他唯一的目标。
终于,他闪身进入了便利店。店内一片狼藉,货架倒塌,满地都是碎玻璃和干涸的、无法辨认颜色的污渍。他没有停留,径直走向最里间的储藏室。
推开虚掩的、几乎要腐烂的木门,一股更浓郁的霉味扑面而来。储藏室狭小而黑暗,借助从门缝透入的微弱光线,林枫看到了那个位于角落,几乎要被杂物淹没的入口。
他小心翼翼地搬开堵门的破烂桌椅,钻了进去。夹层空间低矮,必须弯着腰才能行动。灰尘厚重,每呼吸一口都带着浓重的颗粒感。
就在他摸索着,手指触碰到一个硬纸箱的边缘,心中刚刚升起一丝喜悦时——
“吼——!”
一声狂暴的嘶吼猛地从街道上传来,紧接着是更多此起彼伏的回应,以及……沉重的奔跑声和建筑物被撞击的声音!
被发现了!
林枫瞳孔骤缩。不可能!他的行动已经足够谨慎!除非……除非这些怪物进化出了更诡异的感知能力!
来不及思考原因,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将那半箱压缩饼干塞进背后的行军包,转身就想冲出储藏室。
然而,已经晚了。
“嘭!”一声巨响,便利店临街的整面橱窗连同部分墙体被一股巨力轰然撞碎!碎石和玻璃渣如同暴雨般倾泻而入。一只体型格外庞大的畸变体,猩红的双眼瞬间就锁定了刚从储藏室探出身形的林枫。
它的嘴角咧到一个夸张的弧度,粘稠的涎水拉成丝线滴落。
逃!
林枫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向便利店后门的方向冲去。那里连接着一条复杂的小巷,是他预先规划好的撤离路线。
但那只巨型畸变体的速度更快!它四肢着地,如同猎豹般猛扑过来,腥风瞬间笼罩了林枫的后背。
危急关头,林枫猛地向前一扑,同时腰腹发力,在地上一个狼狈的翻滚。
“嗤啦!”后背的迷彩服被利爪撕裂,火辣辣的疼痛传来,幸好只是划破了表皮。
他不敢回头,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后门,闯入迷宫般的小巷。身后是畸变体疯狂的咆哮和紧追不舍的脚步声。
奔跑,拼命地奔跑!肺叶如同风箱般剧烈抽动,喉咙里泛起血腥味。身后的追兵不止一个,越来越多被惊动的怪物加入了这场狩猎。
他的体力在飞速消耗,这样下去,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必须想办法甩掉它们!
林枫目光急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突然,他注意到右手边有一栋相对完好的建筑,与周围风格迥异,像是……上个世纪的遗物?一座废弃的古旧图书馆?它的外墙爬满了干枯的藤蔓,大门洞开,内部幽深黑暗。
来不及多想,他一个急转弯,猛地扎了进去。
图书馆内部空间很大,但同样破败。书架大部分倒塌,书籍散落一地,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几缕从破洞屋顶射下的光柱,在飞舞的灰尘中显得格外醒目。
林枫凭借记忆和直觉,向着建筑深处狂奔。他记得这种老式图书馆,通常会有存放古籍或作为避难所的……地下室!
果然,在绕过几个倾倒的书架后,他看到了一个向下的、黑洞洞的楼梯口。
身后的嘶吼声和撞击声越来越近。
他毫不犹豫,沿着布满杂物和碎石的楼梯,跌跌撞撞地冲了下去。
地下室比上面更加黑暗,空气阴冷而潮湿,带着一股陈年的纸墨霉味。借着从楼梯口透下的极其微弱的光线,他勉强能看到这是一个不大的空间,堆满了腐朽的木箱和散落的、早已无法辨认字迹的书籍。
完了,这里是死路!
林枫的心沉到了谷底。唯一的出口就是那个楼梯,而现在,那里正被沉重的脚步声和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充斥。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迅速从腰间拔出一把磨尖的钢筋——这是他最可靠的武器。眼神绝望而凶狠,准备进行最后的困兽之斗。
就在这时,他的脚后跟似乎踢到了什么硬物,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他下意识地低头,借着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光线,他看到了一抹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银色?
那是一块半埋在潮湿泥土和碎纸堆里的“板砖”?不,更像是一个……老式的智能手机?
它机身纤薄,泛着一种冰冷的金属光泽,屏幕上竟然一尘不染,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狼狈而狰狞的脸。
在这末世废墟,尤其是在这不知废弃了多少年的地下室,出现这样一个看起来完好无损、甚至堪称“崭新”的电子设备,这本身就是最大的诡异!
楼上的脚步声已经来到了楼梯口,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林枫脑中一片混乱。是某个倒霉蛋遗落的?怎么可能保存得这么好?陷阱?
没有时间了!
几乎是出于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本能,或者说是在绝境中抓住任何一根稻草的疯狂,他弯腰,一把将那部手机捡了起来。
入手冰凉,触感细腻,完全不像是金属或塑料,更像是一种温润的玉石。
就在他的手指接触到手机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震动从手机内部传来。紧接着,那原本漆黑如镜的屏幕,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没有开机动画,没有品牌Logo,屏幕直接呈现出一片深邃的、仿佛有星云流转的暗蓝色背景。背景之上,只有一个图标。
那是一个古朴而飘逸的图标,由水墨风格勾勒而成:背景是几座云雾缭绕的山峰,前景则是一对相互依偎、衣袂飘飘的古代男女剪影,他们的姿态亲密而和谐,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意境。图标下方,是用同样风格的小篆书写三个字——
合欢宗。
林枫的呼吸骤然停止,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末世前的恶作剧程序?某种未知的科技产物?还是……他因为极度恐惧和疲惫出现了幻觉?
楼上的畸变体已经探下了半个狰狞的头颅,猩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他。
来不及了!什么都来不及想了!
林枫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或者说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莫名牵引,他的拇指,重重地按在了那个名为“合欢宗”的图标上!
“咻——”
没有预想中的爆炸或者任何攻击。按下的瞬间,他感觉不是手机在震动,而是整个灵魂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温和却又磅礴的力量猛地从躯壳中“抽”了出去!
天旋地转!视野中的一切——狰狞的畸变体、阴暗的地下室、腐朽的书籍——都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寸寸崩裂,然后被拉长、扭曲,化作一片令人眩晕的彩色流光。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缕意识,在这奇异的通道中急速穿梭。时间与空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那剧烈的撕扯感和眩晕感骤然消失。
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新气息,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带着百花的芬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灵韵,霸道地涌入他的“感知”。
紧接着是温暖。和煦如阳光般的暖意包裹着他,驱散了末世带来的所有阴冷与绝望。
然后,他“听”到了。
清脆悦耳的鸟鸣声,潺潺的流水声,还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交织成一曲宁静而生机勃勃的仙音。
最后,是视觉。
眼前的流光散去,景象逐渐清晰。
他发现自己“悬浮”在半空中,或者说,是以一种灵魂视角在观察。下方,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瑰丽与祥和的仙境。
连绵起伏的翠绿山峦笼罩在缥缈的灵雾之中,仙鹤优雅地掠过如镜的湖泊,湖畔生长着奇花异草,闪烁着温润的灵光。雕梁画栋、飞檐翘角的亭台楼阁依山而建,点缀在云雾之间,宛如天上宫阙。
而他所处的正下方,似乎是一座精致的庭院。庭院中,一个穿着古朴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正闭目盘坐在一个蒲团上,似乎在……打坐?
就在林枫震惊于这恍如隔世的景象,试图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以及那个打坐的男子是谁时——
一股更强大的吸力传来!
他的“意识”或者说“灵魂”,不受控制地朝着下方坠落,精准无比地投向那个盘坐着的青衣男子。
“噗!”
仿佛水滴融入大海,没有太大的波澜。
在意识彻底融入的最后一刻,林枫只来得及闪过一个念头:“这身体……好像就是我的?或者说,现在是我的了?”
也就在他成功“附体”的瞬间,一股庞大而陌生的信息流伴随着这具身体的原始本能,涌入他的脑海:
此地,乃合欢宗外门区域。
此身,乃合欢宗外门杂役弟子,同名林枫,年十六,因资质低下,修行缓慢,今日照常于居所处尝试感应气感……
而自己,来自末世的灵魂,占据了这具身体!
没等他消化这骇人听闻的事实,也没来得及体验这具充满活力的年轻身体,更没时间去思考那部诡异的手机……
突然,一阵细微的、几不可闻的破空声由远及近。
林枫(或者说,融合了两个灵魂的新生林枫)下意识地,或者说是在末世锻炼出的危机本能驱使下,猛地睁开了刚刚获得的双眼,朝着声音来源望去——
只见庭院月亮门外的青石小径上,一抹倩影,正莲步轻移,缓缓走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袭如流云般飘逸的雪纺白裙,裙摆绣着精致的银色暗纹,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腰间束着一条淡粉色的丝绦,勾勒出不堪一握的纤腰。
视线上移,看到的是线条优美如天鹅般的玉颈,以及一张……足以让周遭一切美景都黯然失色的容颜。
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肌肤胜雪,吹弹可破。琼鼻挺翘,唇瓣不点而朱,自然的嫣红带着一种极致的诱惑。她的五官完美得如同造物主最杰出的艺术品,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组合在一起,便是一种惊心动魄、足以颠覆众生的美。
但最吸引林枫的,不是她那绝世的容貌,而是她那双眼睛。清澈、明净,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与清冷,仿佛雪山之巅的冰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她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似兰非兰的幽香,与这天地间的灵气交融在一起,沁人心脾。
她似乎只是路过,目光随意地扫过这座属于最低等杂役弟子的简陋庭院。
然而,就在她的视线即将掠过刚刚睁开眼、眼神中还带着末世凶狠与初来乍到迷茫的林枫时——
她的目光,微微一顿。
那清冷如秋水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
她停下了脚步。
四目,在空中相对。
林枫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这具新身体的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剧烈地跳动起来。
咚咚……咚咚……
是这具身体原主本能的爱慕与敬畏?还是自己那个来自末世、见惯了丑陋与绝望的灵魂,对这极致美好与纯净产生的震撼与……一丝莫名的悸动?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个女子,美得超出了他过往的所有认知。而她看向自己的那一眼,似乎……与看路边的石头、花草,有些不同。
她为什么停下?
她是谁?
而自己,又是谁?是那个在末世挣扎求生的林枫,还是这个合欢宗的外门杂役弟子林枫?
或者说……两者都是?
那部手机……合欢宗App……穿越……
无数的疑问如同潮水般涌来,但此刻,他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只剩下眼前这张倾世的容颜,以及那一道平静却仿佛能看透灵魂的目光。
白衣女子静静地站在那里,裙裾微拂,宛如画中仙。
她的红唇微启,似乎想要说什么。
庭院里,微风拂过,带来远处桃林的花瓣,纷纷扬扬,落在她的肩头,也落在了林枫的心上。
末世残阳的绝望与血色,仿佛已是上一个轮回的记忆。
而属于“合欢宗林枫”的仙途,就在这无声的对视中,伴随着无尽的谜团与一抹惊艳绝伦的身影,正式……
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