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细微的抽泣声渐渐低了下去。
最终化为几声带着鼻音的、浅浅的呼吸。
叶之沐这才小心翼翼地松开手臂。
但仍虚扶着楚芸汐的肩头,低头凝视着她。
楚芸汐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眼圈还泛着红,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水珠。
她吸了吸鼻子,这才带着浓浓的委屈,将憋了许久的话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你…...你实力自是强悍,做事也多凭自己心意,快意恩仇…...可你想过没有?”
她声音还带着哭腔,却努力让自己显得严肃。
“你若真将东洲宗门都杀怕了,杀得修仙界人人自危,
就算你复仇成功,届时你成为四洲公敌,又该如何自处?”
她见叶之沐只是看着她,抿了抿唇,继续道:
“是,你或许能力压四洲,无人能敌。
可神剑宗呢?
剑无涯宗主待你如亲子,
他们能承受得住整个修仙界的压力吗?”
“还有…...”
她语气稍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
“我自是随你如何都可,但玄元宗,我的宗门,我的舅舅...…
他们又当如何?这些…...你可曾想过?”
她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冷水浇头,让叶之沐瞬间清醒。
他之前行事确实只图痛快,未曾深思这许多牵连。
却不想如今的他在这世间已有如此多的牵绊。
看着眼前人儿梨花带雨却仍为他思虑周全的模样,心中更是愧疚万分。
知道这丫头刚受了天大委屈,此刻断然不能反驳。
他连忙放软了神色,甚至扯出一个有些笨拙的、讨好的笑容,连声附和:
“芸汐说得都对!是我鲁莽了,思虑不周。”
楚芸汐见他这般少有的、近乎“乖巧”认错的模样,心中的委屈顿时消散了大半。
但面上还是紧绷着,努力维持着严肃:
“血仇自然要报,但不能像你这般不管不顾地杀过去。接下来,你需得听我的安排。”
“听!一定听!”
叶之沐哪里敢说半个不字,立刻满口答应,语气斩钉截铁,
“都听芸汐的,你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
见他态度如此“端正”,楚芸汐眼底终于忍不住掠过一丝笑意,如同春冰乍裂。
但她立刻又板起脸,假装怒嗔道:“那以后还敢不敢凶我了?”
叶之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语气诚恳得近乎发誓: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方才是我糊涂”
说着,他蹲下身去,伸手轻轻为楚芸汐按着她那因长途跋涉而略显酸痛的修长双腿。
动作虽有些生硬,却带着十二分的小心翼翼,一边按一边低声道:
“芸汐一路辛苦了,都是我不好……”
见他这昔日冷面杀神此刻竟蹲在地上给自己按腿。
一副小心翼翼、唯恐再惹她生气的模样。
楚芸汐终于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宛如冰雪消融,春花绽放。
“行了行了,”
她轻轻踢了他一下,力道软绵绵的,语气也软了下来,
“快起来,没见过你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叶之沐这才如蒙大赦,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看着楚芸汐终于雨过天晴的笑颜,心中那块大石总算落地。
冰冷的眼底也染上了细碎的温柔。
片刻的温情与笑闹过后。
叶之沐面上那丝罕见的无措与讨好已悄然敛去。
恢复了往日的冷峻与沉静。
只是那深邃的眼眸深处,看向怀中人时,不再是一片荒芜的冰原。
而是潜藏着不易察觉的暖流。
见他恢复如常,楚芸汐唇角微弯,主动将身子靠了过去。
依偎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膛前,侧脸贴着他的心跳。
她伸出纤纤玉指,无意识地在他胸前的衣料上轻轻划着,声音柔婉,却带着清晰的条理:
“沐郎,碧磷宗修炼毒功,行事阴狠诡谲,在东洲的名声本就没那么好。
这些年,暗中受他们欺压、被他们强夺资源的散修和小宗门不在少数。
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她微微仰头,清澈的眸子望进他眼底:“此次你踏平两仪宗,手段确实……太过酷烈,
才让东洲各派心生恐惧,人人自危,
反倒让他们暂时团结起来,将矛头都对准了你。”
“但我们可以换个法子,”
她眼中闪过一丝慧黠的光芒,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
“我们可以把这份恐惧和矛头,重新引回碧磷宗自己身上。
让他们做的那些龌龊事大白于天下。
让东洲修士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毒瘤,
谁才是该被铲除的祸害。”
说到此处,她语气微顿,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与撒娇。
仰起脸,飞快地在叶之沐线条冷硬的下颌上轻啄了一下,留下一个温软湿润的触感。
“到时候,我的沐郎,就不是他们口中的‘灭世杀神’了……”
她笑靥如花,声音甜软,带着无限的憧憬。
“是替天行道、铲除奸邪的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