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剑峰主殿内茶香袅袅。
楚天鼎轻抚茶盏,开门见山:“剑宗主,听闻魔族再现?”
剑无涯执壶的手微微一顿,清冽的茶水稳稳注入杯中:“楚宗主消息灵通。”
他放下茶壶,目光如剑锋出鞘半寸,“确有其事。”
“不知楚宗主从何处得知此讯?”
剑无涯状似随意地问道,眼底却藏着探究。
楚天鼎指尖摩挲着盏沿,唇角泛起意味深长的弧度:“说来惭愧,是贵宗一位弟子告知小徒的。”
殿内静了一瞬,唯有茶烟缭绕。
“还有一奇事,”
楚天鼎忽然转开话题,像闲话家常般笑道:
“我家那丫头向来眼高于顶,近日却总望着贵宗方向出神。”
他眼底闪过狡黠的光,不知剑宗主可知,贵宗哪位俊杰与我宗玄元仙子交好?
剑无涯正要摇头否认——玄元仙子楚芸汐美艳清冷之名远播,他门中那些小子哪有这般本事?
可电光石火间,他忽然想起昨夜巡山弟子禀报,之沐那小子在天剑峰后山与一青衣女子……
他端茶的手猛地一抖,茶水险些泼溅出来。
忙借着低头饮茶掩饰震惊,心下已是惊涛骇浪——莫非真是之沐?
若真如此……
好小子!干得漂亮!
这些年各宗多少天才想摘这朵雪莲都未能如愿。
“咳咳,”剑无涯强作镇定地放下茶盏,“楚宗主说笑了,玄元仙子这般人物,莫非是对我宗弟子……”
楚天鼎何等敏锐,早已将对方方才的失态尽收眼底。
他朗声大笑,笑声震得梁上尘埃簌簌落下:
“好个神剑宗!当真是教导有方,连我玄元宗最傲的雪莲都叫你们勾走了魂!”
剑无涯老脸微红,既想立刻去后山揪着叶之沐问个明白,又舍不得这意外之喜。
只得捧着茶盏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
两个宗主隔着茶案对视,一个眼中精光闪烁如窥破天机,一个面上强作镇定却暗藏喜色。
殿内沉檀香缭绕,二人各怀心思。
楚天鼎见剑无涯目光闪烁,心下已然明了——那撬动玄元宗冰雪的春风,定是神剑宗人无疑。
他指节轻叩案几,盘算着该如何探出更多虚实。
而剑无涯捧着茶盏,眼底泛起欣慰的波澜。
若师妹在天有灵,见到之沐这孩子终于肯让人走近,不知该有多欢喜。
他连将来下聘的礼单都在心中拟了个雏形。
甚至想着定要让之沐多生几个,他亲自教导两个......
想到这里,他警惕地瞥了楚天鼎一眼。
这老匹夫若知道实情,怕是要跟他抢徒孙。
“剑宗主”,楚天鼎忽然开口,打破沉默。
“久闻神剑宗弟子风采卓然,不知可否引荐几位青年才俊,让楚某也见识一番?”
剑无涯心中警铃大作。
之沐如今满身戾气,若此时相见,怕是适得其反。
他忙捋须笑道:“楚宗主来得不巧,弟子们都在为百宗大会忙碌。
不如改日,我定亲自带弟子登门拜访......”
“剑无涯!”,楚天鼎面色一沉,袖中隐隐有雷光流转,“你莫不是要藏......”
“师尊!”
一道青色身影恰在此时闯入殿中,裙裾拂过门槛荡开涟漪。
楚芸汐额间带着细汗,先是嗔怪地瞪了楚天鼎一眼。
随即向剑无涯盈盈一拜:“晚辈冒昧,打扰剑宗主清静。”
剑无涯呼吸微滞。
但见女子青丝如瀑,肌骨莹彻,行礼时脖颈弯出优雅的弧度,宛若月下青莲初绽。
他心中暗赞:“之沐这小子眼光果然毒辣!这般品貌,当早日娶回宗门才是...”
“舅舅怎能不与我商量就来叨扰!”
楚芸汐拽住楚天鼎的衣袖就往外拉,力道之大全然不似平日清冷模样。
转身时却不忘对剑无涯歉然施礼:“今日仓促,改日再备礼登门赔罪。”
剑无涯望着那抹青色消失在玉阶下,抚掌轻笑。
连生气时都这般灵动,与之沐那冰块正是天作之合......
而被拽出殿外的楚天鼎,望着外甥女泛红的耳垂。
忽然嗅到怀中多出的凝神香囊——那精细的绣工分明出自她手。
他忽然苦笑摇头。
这凝神香囊他平日百般求索不得,如今倒为了护着那小子,随手就赠了出来。
这般维护姿态,倒让他对那个未曾谋面的神剑宗小子,生出更多探究之意来。
剑无涯目送楚天鼎被楚芸汐“拽”走。
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敛去,身形便已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天剑峰后山孤峰。
孤峰之上,叶之沐正闭目凝神,周身剑气内敛,与周遭山石几乎融为一体。
忽然,他感应到一道熟悉而急促的气息逼近。
刚睁开眼,便见剑无涯已落在身前,袍袖带风。
“之沐!”
剑无涯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老脸因激动而微微泛红,也顾不得绕弯子,直接问道:
“你与玄元宗那位楚芸汐仙子,可是互生情愫了?”
叶之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眉头微蹙:“剑伯伯……您从何处听得此事?”
“从何处?玄元宗宗主楚天鼎都亲自找上门来打探了!
绕着弯子问我神剑宗是哪个小子拐走了他的宝贝外甥女!”
剑无涯声音洪亮,带着几分急切,“你就告诉伯伯,你对那楚丫头,到底有没有心意?
若是有,伯伯立刻就去准备聘礼!
那丫头品貌绝世,与你正是良配,可莫要错过了!”
叶之沐沉默了下来。
他没想到事情会传到剑无涯这里,更没想到楚天鼎会亲自前来。
脑海中浮现出楚芸汐那双清澈而执着的眼眸。
想起她大胆的拥抱,想起那声软糯的“沐郎”。
还有怀中那枚带着她体温的平安扣……心湖难以抑制地泛起波澜。
然而,这波澜很快被更沉重的现实压下。
他抬眼,目光恢复了一贯的冷寂与清醒:
“剑伯伯,师尊血仇未报,魔族又可能暗中生事,前路凶险难测。
此时……我无法考虑这些儿女情长。”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坚定,“况且,我的路布满荆棘,不该将她……也拉下水。”
剑无涯看着他紧抿的唇线和眼底深藏的复杂情绪,满腔的热切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拍了拍叶之沐的肩膀,力道沉重:
“孩子,过去的悲剧无法挽回,未来的变数谁又能尽知?
你总是顾虑太多,将一切都扛在自己肩上。
有时候,把握当下,珍惜眼前人,或许才是对逝者最好的告慰。”
他看着叶之沐依旧沉默的侧脸,知道这孩子心结太深太久,非一时能解。
便也不再相逼,“罢了,伯伯不强迫你。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剑无涯摇了摇头,转身,身影有些落寞地融入了峰顶的云雾之中。
然而,飞回天剑峰的路上,剑无涯眼中的光芒却又重新亮了起来。
他了解叶之沐,若真是全然无意,以他的性子,只会直接了当场否认。
可方才他那片刻的沉默与眼底一闪而过的波澜,分明是动了心。
只是被仇恨与责任强行压抑住了。
“哼,臭小子,嘴硬是吧?”
剑无涯低声自语,嘴角却又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心里既然有了人家姑娘,那这聘礼……还是得先准备起来!有备无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