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梓再次踏入这片喧嚣之地。
但她已不再是上周那个揣着几百块钱,连问价都心虚的穷学生。
卡里躺着的百来万现金,是她的底气。
她步伐从容,穿梭在摊位间。
这七天,她没闲着。
比特币变现到手五十八万,过程顺利得超乎想象。
剩下的时间,她一头扎进了知识的海洋。
图书馆的相关区域几乎被她翻了个遍,从陶瓷史到玉器鉴定,从明清家具到杂项文玩,
海量的知识被她囫囵吞枣地塞进脑子里。
这些知识,就像给她的外挂手机装上了最新的驱动程序。
手机负责发现宝物,而她的大脑,负责理解和辨别。
“老板,这唐三彩马怎么卖?”一个游客兴致勃勃地问。
梅梓的视线扫过。
釉色过于鲜亮,火光刺眼,胎土白得像石膏,典型的现代高仿工艺品。
她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路过一个玉器摊,摊主正唾沫横飞地推销一块“和田羊脂玉”牌子。
梅梓只看了一眼,便失了兴趣。
那块玉牌灯下看着惨白,结构松散,毫无和田玉的温润油糯感,
不是俄料就是青海料,戴久了只会越来越干。
这些曾经能把她唬得一愣一愣的东西,现在在她眼里,漏洞百出,不值一哂。
正走着,一道熟悉又刺耳的声音钻入耳朵。
梅梓脚步一顿,侧头望去。
正是上次卖给她砚台的老王头。
老王头清了清嗓子,拿捏起专家的派头:“小伙子,你这眼光才叫毒!看见没,这叫‘活眼’,碧绿通透,乃是端砚中的极品!
这可是我从一乡下老宅收上来的,正经的清代老东西,看你诚心,三千块我成本价给你了!”
周围的摊主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等着看这只新的“肥羊”被宰。
梅梓看着那方所谓的“端砚”,心里冷笑一声。
这块端砚可不象她那块。
这块“石眼”绿得发假,边缘清晰得像拿圆规画出来的,分明是劣质石料上用胶水粘合再抛光的做旧手法。
她本不想多管闲事。
可老王头接下来的话,让她改变了主意。
“就跟上礼拜那姑娘一样,都是缘分!我一看你们这些年轻人,就觉得亲切,愿意把好东西让给你们!”
他拍着胸脯,一副童叟无欺的模样。
梅梓走了过去,站定在摊位前。
老王头正说得起劲,冷不丁被人挡了光。
当他看清来人时,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哟,这不是……上礼拜那小姑娘嘛?怎么,三百块钱捡着大漏了,又想来我这儿寻宝啊?
梅梓没理会老王头的嘲讽,而是蹲下身,指尖在那方假砚台上轻轻一点,对那个男生开了口。
“小哥,你喜欢砚台?”
男生脸一红,点了点头:“嗯,我学国画的,想买块好点的砚台。”
“端砚确实是好东西,”梅梓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不过真正的老坑端石,石眼是由内而外天然生成的,边缘会有自然的过渡晕染,色泽沉静。
你再看这块,它的‘石眼’颜色鲜亮得像塑料片,边缘利落得像刀切,你用指甲使劲抠抠边缘,看看会不会有胶质感。”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现场火热的气氛。
大学生下意识地用指甲在石眼边缘用力一划,果然感觉到了一丝极不自然的粘滞感。
老王头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猛地站起来,指着梅梓的鼻子骂道: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个屁!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是不是看我卖得便宜,你眼红了,想搅黄我生意?”
梅梓站起身,笑嘻嘻道。
“大爷,上次那三百块,我就当是交学费了。这位小哥的学费,您还是别收了。”
她转头对懵掉的大学生说:
“多看,少买,别听故事。”
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眼界与格局,确实不一样了。
一个小小的插曲过后,梅梓继续她的搜寻。
她打开手机,启动了那神秘的扫描功能。
目标很明确:专找那些被扔在角落,蒙着灰,看起来像垃圾的“杂物”。
“【现代树脂摆件】,价值30元。”
“【民国仿前朝铜香炉】,价值800元。”
“【做旧的银手镯】,价值200元(按银价算)。”
……
一连扫了上百个摊位,显示的结果要么是假货。
要么就是价值几百几千的小漏,对如今的她而言,已经提不起什么兴趣。
她不急,捡漏,本就是一场耐心的比拼。
逛了整整一个上午,看得眼睛发酸,准备找个地方歇脚。
手机屏幕上,突然跳出了一条截然不同的信息。
那是在一个卖旧书和旧货的摊位角落。
一个黑乎乎的旧木箱静静地待在那里,箱子顶上还压着一摞发黄的旧杂志。
梅梓将手机对准了它。
【物品:家传木箱】
【材质:普通樟木】
【市场价值:150元(作为旧家具)】
【隐藏价值:一段被遗忘的承诺。】
承诺?
不是具体的金额,而是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这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这个手机,除了评估金钱价值,还能评估……情感价值?
她走上前,蹲下身,将箱子上的旧杂志挪开。
摊主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气质斯文,不像个生意人。
他推了推眼镜:“姑娘,看上这箱子了?老樟木的,防虫,就是旧了点。你要是诚心要,一百五拿走,就当帮我腾地方了。”
一百五,和手机评估的市场价一分不差。
梅梓没有还价。
“行,我要了。”她爽快地扫码付钱。
摊主乐呵呵地帮她找了根尼龙绳,将箱子捆好。
梅梓提着这个分量不轻的木箱,没有再继续闲逛。
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箱子里的“承诺”,或许比今天能捡到的任何大漏都更有意义。
她直接打了辆车,回了刚租下的新家。
“砰”地一声关上门,她将木箱放在客厅的地板上,迫不及待地掀开了那没有上锁的箱盖。
一股混合着樟木、尘土与时光的陈旧气味扑面而来。
箱子里没有金银财宝,也没有古董字画。
满满一箱,都是老旧的木工工具。
刨子、凿子、墨斗、各式刻刀……
每一件工具的木柄,都被岁月和手掌摩挲得油光锃亮,呈现出温润的琥珀色。
看得出,箱子的前主人,是何等爱惜它们。
在工具的最下面,梅梓发现了一个用蓝布包裹的小包。
她小心打开布包,是一个只完成了雏形的木雕。
一只准备振翅的小鸟,线条流畅,姿态灵动,充满了生命力。
可惜,它的翅膀和尾羽还只是一个粗糙的轮廓,并未精雕细琢。
木雕旁边,有一封泛黄的信。
信封上没有邮票,没有地址,只有三个娟秀又略带青涩的字——“给阿兰”。
她抽出信纸。
信上的字迹刚劲有力,透着一股属于那个年代的年轻人的朝气。
“阿兰: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把这只‘飞鸟’完成了。
还记得吗?你说过,你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像鸟儿一样,飞出这座小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答应你,我会努力,我会成为最好的木匠,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带你走遍天涯海角,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这只小鸟,就是我的承诺。等我把它雕好,我就去你家提亲。
等我。
——爱你的,阿信”
信的落款日期,是四十年前。
一封没能寄出的信,一个未能完成的木雕,一个被时光尘封了四十年的承诺。
梅梓拿起手机,颤抖着对准了那个半成品的木雕。
屏幕上,一行崭新的文字浮现出来。
【任务触发:完成“飞鸟”的遗愿】
【任务描述:找到信中的“阿兰”,并将这只完成的“飞鸟”交到她的手中,了却“阿信”四十年前的遗憾。】
【任务奖励:未知】
任务?
这手机……竟然还能发布任务?
这已经彻底超出了她的认知。
它不仅仅是一个鉴宝工具,它背后似乎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梅梓看着手里的信和木雕,心里百感交集。
这已经与金钱无关了。
这是一个跨越了四十年的,沉甸甸的爱情故事。
阿信为什么没有完成这个木雕,没有把信送出去?
她想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
她也想知道,“未知”的奖励是什么。
那就只能找到那位叫“阿兰”的女士,把这个迟到了四十年的承诺,亲手交到她手上。
人海茫茫,只有一个名字,去哪里找?
她的视线再次落回那封信上,在信纸的右下角,发现了一行被墨水渍稍微晕开的小字。
地址——南华街,三十七号。
唯一的线索!
梅梓不再犹豫,将信和木雕小心翼翼地收进背包,抓起钥匙就冲出了家门。
她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南华街三十七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