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和翠柳、银柳这些天忙活坏了,既把蔡二和芝麻的衣裳做好了,还给程原主仆赶制了好些鞋袜。
翠柳主动到梁蘅跟前说话:“少夫人,奴婢跑一趟把这些鞋袜给程公子他们送去可好?”
梁蘅正在给郭幸写信,闻言抬头:“都做好啦!今天天色晚了,明天送过去吧!”
翠柳得了吩咐,掩不住地高兴:“是,那奴婢明早就去。”
来京城也这么久了,梁蘅挺想郭幸的,也不知她的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如今江宁府她最牵挂的就是郭幸了,想想两人当初一块遇上李长晟的情形仿佛还在昨天,人的命运还真是不可预料啊!
把写给郭幸的信装好,又铺上信笺,梁蘅提笔刚落了两个字又停住了。家里婆母和大嫂几乎是一月一封家书,前两天刚收到,说家中一切都好,孩子们也听话。这回信等晚上李长晟回来再写吧,也不知他有没有什么要交待。
梁蘅掰了掰手指头,大嫂怀孕也有六个月了,如今身子重了还要管着几个孩子,当真是辛苦。还有安哥儿,她走了这么久不知道还跟她亲不亲了。
那天在田府,几位夫人问她可有孩儿,她说有一儿一女,大家都惊奇她这般年轻怎么就有了两个孩子了?她也没觉着不好意思,只说两个孩子都是李长晟前头夫人生的,夫人们都很有眼色地不再打听。
梁蘅坐到椅子上轻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抚上自己的小腹。其实有时候她反而有些暗自庆幸,幸好李长晟有两个孩子,否则她肯定会和奶娘一样地着急。忽然又想到了三婶,她这些年实在不容易,难怪会想出过继林姨娘的孩子,肯定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吧!
原本梁蘅等着李长晟晚上回来写信,结果福生回来报信儿,说是今日公务耽搁怕要迟些回。没想到这一迟就迟到了第二天早上,梁蘅睡醒起来还不见李长晟回来,忙叫银柳去问问福生。
银柳到前院去了一趟回来说:“福生和蔡二哥都去二爷那边了,门房那儿是芝麻守着呢。”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没进来跟我说?”梁蘅真有些急了。
“少夫人放心,芝麻说福生和蔡二哥都是去替二爷办事的,走的时候讲了没有什么大事。”银柳赶忙解释道。
翠柳一大早就收拾好了想要出门,这会儿见梁蘅焦躁不安地在屋里来回踱步,她杵在门口也不敢开口说话了。
到底是姐妹一场,银柳还是心疼翠柳。昨晚上两人说了半宿的话,翠柳一再跟她保证绝没有非分之想,能多看两眼便足够了。银柳知她心思,便故意说道:“翠柳你不是要给程公子送东西过去吗?怎么还不走?”
梁蘅闻言也没心思管这些事,遂对翠柳吩咐道:“你快去吧 !”
翠柳心头一松,忍住喜色,对梁蘅福了福:“是,奴婢这就去。”
等到晌午的时候,翠柳和福生前后脚回来了。
翠柳一进门就掩不住的欢喜,急急忙忙进了内院来报信:“少夫人,程公子授官了,如今已是大理评事了!”
“当真?今日授官的吗?”梁蘅还有些不敢相信。李长晟私下里跟她说过,程原多半会被下派到地方,程原自己也知可能不会留在京城,没想到结果却大大出人意料。
“正是今日呢!奴婢过去的正好。”翠柳满心为程原高兴,一股子欣慰和兴奋全变成了眼底的光亮藏都藏不住,声音也比平时亮了好几分。
奶娘在一旁询问道:“那程公子不回江宁府,他和二小姐的婚事还作数吗?”
梁蘅眉梢一挑:“怎么能不作数?这会儿只怕程家都去祖母面前提亲了呢!”
翠柳脸上表情暗了暗,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攥成了拳头。
梁纾已经回家了,刚刚还包围在归家的喜悦中,后一秒就得知梁钰已经启程去了京城,而且是冲着永王府遴选侧妃去的,她满腔的愤怒直冲脑门。
原来如此!难怪她在京城这么长时间大舅母哪儿都没带她去,就只去了永王府两回。合着一开始就是打她的主意,要不是大姐姐和大姐夫找了程原,只怕她现在还被舅舅和舅母哄骗着呢!可为何父亲还要让三妹妹去京城,难道他愿意女儿去为妾吗?
梁夫人早知道了这事的来龙去脉,又知梁纾的脾气,目光向一旁的麦冬瞥了一眼,麦冬连忙掀开门帘子出去把廊下伺候的丫鬟都招呼开了。梁夫人轻拍梁纾的手背,放低声音:“稍安勿躁,此事我也是收到你的信之后才搞清楚的。万万想不到你舅舅竟然这般硬的心肠,好在你无事,平平安安地回来了,若是你有个什么差池,我非找他拼命不可!”
梁纾心疼母亲,僵着的身子软和了些,转身搀着梁夫人的手臂:“母亲,我早就猜出舅舅和舅母是诓你把我送去的,他们明知您不会同意还故意为之,定是想生米煮成熟饭,到时您不同意也只能同意。亏我这些年还这般敬重大舅舅。”梁纾已经过了当初的恐惧,此时全是后怕和忿忿不平。
梁夫人的心情比梁纾更加沉重!万分敬重的兄长竟然这般对她,血脉亲情都被踩在了脚下践踏,她连呼吸都带着疼,好几个晚上彻夜难眠,日日盼着梁纾早些回到她身边。
梁瑾和梁纾就像是她的一双眼珠子,对梁瑾是期盼他成材,对梁纾却只盼她顺遂。她怎么可能舍得梁纾嫁到王府里去呢?门第高些的人家尚且后宅复杂,更何况是皇家,看似风光,实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父亲为什么让三妹妹去?他难道不知......他知道我在京城的事情吗?”梁纾想到这儿又激动起来。
“他不知道,你舅舅是在你离京之后才给他送的举荐帖子。我也是看了那帖子才完全想明白的。”梁夫人赶忙解释道,生怕梁纾又高声起来。
梁纾坐回椅子上愣了愣,终于弄懂了。父亲要是不同意,梁钰出得了门吗?梁纾原本一身的燥热,顷刻间一股寒意裹住了四肢百骸。若是她真的进了永王府,只怕心疼的也只有母亲一人。
梁夫人叹了口气,对梁纾说道:“这梁钰是自愿要去的,并非你父亲逼她。只怕林姨娘母女一心想要飞黄腾达呢!随她去吧,我如今只操心你们兄妹,旁的人与我有何干呢?”
母女俩坐下来把在京城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细细地说了一遍。梁夫人非常惊讶梁蘅的聪明和大胆,像颗小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漾开一圈圈疑惑。是这孩子从前在她面前藏了锋芒,还是出阁后经了世事,处事这般利落?
不管怎么说,她帮了梁纾,说明她们姊妹间的亲情是真的,这一点梁夫人倍感欣慰,自己这些年来从未苛待过她总算没有养出个白眼狼。
梁纾听说林姨娘生下的男孩儿真的抱去了三房,虽然并不意外但心里还是怔了怔。
“程夫人已经上门来提亲了。我心里虽满意程原,可纾儿你给娘说句实话,你当真愿意吗?”梁夫人最在意的还是梁纾心里是否痛快。
梁纾知道是程原的母亲亲自上门提的亲,心里像喝了蜜糖一般的甜,连空气闻着都温馨了很多。“我,自然是愿意的。”梁纾小声答道。
看着女儿微翘的嘴角,绯红的脸颊,连声音都软了几分,梁夫人心里明了了。惊才绝艳的探花郎,温润如玉的少年翘楚,哪个女孩子不倾心呢?
“既然如此,那你好生留在家里备嫁吧,别的事情都不要再去想了,我自会料理。等过些日子程原授了官,我便和程家商量早些把日子定下来。”梁夫人对梁纾吩咐道。
等梁纾回了静澜轩,贺嬷嬷才又进了内堂来。她和梁夫人这几个月没见甚是牵挂。她们主仆俩这几十年来感情早超越了“主仆界限”,更像是亲人。
贺嬷嬷得知梁夫人顺利处置了林姨娘产子的事情,很是替她捏了一把汗。这些年的麻烦事情几乎都是她出面处理的,她不在身边真怕她应付不来。夫人特意让她陪着梁纾去京城,就是防着有什么事情,结果她却有负所托,要不是梁蘅出手相助,她真是不知道要跟夫人如何交待。
贺嬷嬷的自责,梁夫人完全能理解。这世上她最信任的人除了贺嬷嬷,再找不出第二人了。可她那大嫂嫂是什么人,连她都被蒙骗了,贺嬷嬷一个奴仆能有什么办法呢!
“嬷嬷,不必自责了,你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没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已经很好了。”梁夫人安慰道。
贺嬷嬷此次去京城实在是又窝囊又无能为力:“没想到大姑奶奶和大姑爷能想到这样的办法,更没想到他们还能把这桩婚事给说成了。我们急着要回来,我估摸着舅老爷和舅夫人迟早会怀疑到这一层来的。”
“他们怀疑又怎么了!竟然算计到我的纾儿头上来了,哪里还配做长辈!”说起这事梁夫人就恨得很。
贺嬷嬷凑近梁夫人低声说道:“还有一件事,我听二小姐说,大姑奶奶从前的奶娘王氏现如今就跟在她身边呢!”
“谁?王氏!什么时候的事?”梁夫人瞪大眼睛,错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