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晟一进门就感觉到了梁蘅情绪不高。这些日子他确实很忙,冷落了梁蘅。他换了衣裳走到梁蘅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鼻尖蹭了蹭她的头发:“怎么了,是不是等我太久了?”梁蘅靠着他的胸膛,能感受到他心跳的声音,规律有力。她微微侧头,轻声说道:“蔡二哥今天回来了。”
“我知道,他跟我打过招呼了。”李长晟把梁蘅打横抱到了榻上坐着。
梁蘅眼睛微微睁大,直直看向他:“你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李长晟只晓得蔡二回来了,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这种事情蔡二不会到他面前嚼舌根的。
梁蘅没打算瞒他,也瞒不住,便把翠柳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长晟听完满是错愕,感叹道:“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要送她回去的,难怪,难怪......”
“难怪什么?”梁蘅问道
李长晟解释道:“我说她怎么看不上福生呢,闹半天看上的是程原。啧,啧!果然主子厉害,丫鬟也有这般有魄力。”
梁蘅听他话里有话,从榻上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这时候了还开玩笑。”
李长晟哈哈大笑。别看他直来直去,有时候不解风情,但接触的女子却个个都不是一般人。前妻莫氏身子娇弱,却敢跟他灵前拜堂;梁蘅闺阁小姐,千里迢迢追他至边关;这翠柳丫鬟,竟然也如此义无反顾,当真是厉害!
“你既放了她回去,她便不再是你的丫鬟了,做了什么又与你有什么相干呢,不必烦恼了。”李长晟揽她到怀里,开解道。
梁蘅见李长晟根本不懂她的担忧:“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担心梁府的人,万一二妹妹误会了可怎么好?”
李长晟不懂梁蘅为什么要纠结这些细碎的事情:“你与二妹妹说清楚便是,有什么可担心的。若要说误会,当初在边关的时候我也不曾多问过一句啊。”
“啊?你......”梁蘅一时语塞。当初程原救了她,迟迟不肯放手,李长晟却从未问过她一句,她一直有些心虚,没想到这会儿冷不丁地冒了出来。
梁蘅心猛地一跳,脸“唰”地就热了。明明自己没做亏心事,眼神却闪着有些不敢看他:“那你要问什么?”
李长晟不是傻子,又年长梁蘅和程原这么多岁,怎会看不出程原对梁蘅的心思。可是他能笃定,梁蘅与程原没有半分瓜葛。自己的枕边人一个表情一个眼神便已明了。
李长晟刮了刮梁蘅的鼻尖“逗你玩儿的!”掌心覆上她的脸,指腹温柔地摩挲着她的皮肤,软乎乎的脸颊,水润润的唇瓣,忍不住轻轻贴了上去。
隔天,芝麻蹦蹦跳跳地从外头跑进来,对廊下的银柳说道:“银柳姐姐,这是取回来的信。”说完双手捧着信件递到银柳面前。
银柳正在剥糖炒栗子,拍了拍手上的栗子壳接过信件。芝麻这孩子聪明得很,跟着他们这段时间该学的规矩都学得有模有样。银柳抓了一把栗子递给他:“拿去吃吧!”
芝麻眉开眼笑,嘴角咧得快到耳根:“谢谢姐姐!啥好事儿都想着我勒!”
银柳进了屋里把信交给梁蘅。“少夫人这是江宁府来的信。”
梁蘅前两天才刚收到了郭幸的信,以为是婆母又来信了。她接过来走到桌边坐下,一看竟然是梁纾的字。
梁纾专门写的这封信说了两件事:一是她和程原的婚期已定在了明年秋天;另外一件事是梁砚和程莹定了亲。
梁蘅盯着信上的字,半晌没有回过神。梁砚和程莹?这又是从哪里说起?她若是没记错,程莹年纪比梁纾还小些呢。
原先梁老夫人的意思是盼着孙子过了发解试再谈婚事,到时也好往门第高些的人家寻。只是梁砚接连不中,若要再等三年,确是有些耽搁了。突然说这两人定了亲,梁蘅硬是有些想不通。
梁砚和程莹的婚事的确不是两家长辈商榷已久的决定,而是二夫人程氏回娘家去求来的。
程原如今成了大房的准女婿,一家子都夸两人郎才女貌。可这份风光热闹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原本的骨肉至亲,这下子倒成了真正的亲戚了。
她的砚哥儿今年十九了,两次都没过发解试,还不知以后有没有指望,如今是高不成低不就,连婚事都还没说上。眼看着娘家势必要兴旺了,这股势头怎么能错过。于是在她苦口婆心地游说下,大嫂最终还是点了头。
程原返乡祭祖后还能短暂地逗留几天,正好母亲和父亲与他商量此事。他并不反对,甚至是乐见其成的。梁砚自幼与他一同长大,脑子灵光,性子活泛,品行自然也是没得说,把妹妹托付给他,比嫁到别家更让他们放心。
梁砚和程莹的婚事就这样敲定了。程莹听母亲说了此事,一颗心砰砰直跳。她年纪尚小,还没敢往这些事上去想,得知定下的人是表哥,她又莫名地欢喜。
可怜梁砚得了消息被吓得结结巴巴:“我,我和谁定亲?......表妹?”他当然不反感表妹,反而觉得她很可爱,可是他真没打算这么早就成亲,还琢磨着像表哥一样,出去游历一番呢!
梁府这下子真是双喜临门。老夫人原本被暑气热着了的身子似乎都好了许多,与两个儿子高高兴兴地在寿安堂里说话。
梁思安实在是掩饰不住地得意:大女儿嫁了将军府、二女儿许了探花郎、小女儿进了王府。尤其是梁钰,当真是争气,将来说不定还有大造化呢!
梁思宏见不得他大哥这副趾高气昂、得意忘形的样子,暗自在心中啐了一口,眼底掠过一丝鄙夷。
说起几个孙子、孙女的亲事,梁老夫人也算是满意的。虽然最后梁砚定了程莹总觉得差了点意思,但对程原毕竟是满意的,也就没那么多计较了。
至于梁钰,老夫人却不见得有梁思安那么乐观。梁思安是把梁钰送走了以后才对母亲禀明的,在老夫人看来不管是家里的嫡女还是庶女,婚事上都马虎不得,每一个都应该发挥她对家族的贡献。虽说梁钰入了永王的眼,可那毕竟是皇家啊,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这丫头能不能飞上枝头做凤凰还待以后吧!
还有梁蘅,当真是把她气着了,一走几个月,只言片语都没有。
她想不明白这个丫头怎么会变化如此之大,从小到大在她面前的恭顺、懂事一丝一毫也看不见了。如今又是别家的人,原还指望着她在将军府站稳了脚提携提携家中的弟弟们,现在看来这算盘是一点也打不动。
梁蘅不是没有想过祖母,无事的时候不自觉就会想到梁家的人和事。虽然从小到大祖母对她的教养和蔼不足,严厉更甚,但是若没有依附在她身边,恐怕自己的日子更加艰难。她永远都记得那种时时挺直背脊,总怕行差踏错的心情。她对祖母的感情,就像手腕上这只玉镯,温润是真,冰凉也是真。
银柳走进屋里来,见梁蘅在椅子上打盹,轻声说道:“少夫人,李府送了帖子过来。”
“哪里?”梁蘅懵了一下,没听清楚。
“李晏和大人府上。”银柳把帖子递到她面前。
梁蘅接过来翻开一看:罗氏邀她明日过府一叙。她没想到罗氏还会给她下帖子,梁纾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回找她难道是因为梁钰?
今夜李长晟上值未归,梁蘅翻来覆去地没睡好。他频繁地夜不归宿,梁蘅心中一种隐隐的不安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