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瑶族人的音乐是以笛声开场,鼓声为主旋律,芦笙等乐器辅佐,形成铿锵有力的立体声场。
鼓声在山顶上响起,与风声、鸟鸣交织,形成一种天然的哀乐,让在场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一种肃穆而庄重的氛围。
没有舞蹈,只有奏乐。
丁承平能肯定这是花瑶族的祭祀仪式,而不是庆典。
看着眼前的花瑶八部人人面露哀伤,丁承平有些慌。
全场就自己这一伙,还有最后来的几位是夏国人,这花瑶族的祭祀活动应该不会搞什么活人那啥吧,难不成自己这些所谓的友好邻居是他们眼中的祭品?
向来都以最大程度的恶意来揣测别人的丁承平此时有些害怕。
在这悬崖顶上,你也逃不走,王无双力气再大,再勇猛也就一个人,自己这十几个人的小团队在几千花瑶族人面前就是砧板上的肉,不对,战力最强的王无双还被以福运的理由隔离了。
丁承平是越想越害怕。
妈的,就不应该来凑这热闹。
音乐完毕,此时花瑶族人的巫师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的出现引起了现场百姓的欢呼,哪怕是其他几支花瑶族人也对奉姓花瑶的这位巫师充满了尊敬。
“巴梅”“巴梅”的呼喊声不断,丁承平不懂巴梅的意思,但大概是这位巫师的尊称或者名字。
巫师站在会场中心用木头搭建的一个小台子上,一顿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
全场的花瑶族人也都是低头闭目嘴里念念有词,那些晃着脑袋左右观看的不用问,全是大夏朝百姓。
没一会,巫师嘴巴停了下来,然后眼睛看着最前方的尊贵席。
只见两名花瑶族人走到王无双身边,并且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们是想干嘛?是不是想对无双不利。”丁承平敏锐的警觉。
罗靖岳似乎无动于衷:“不应该,人家手上没有拿武器,表情也并不凶狠,从神色看似乎是羡慕嫉妒的意味,无双应该没事。”
“那更糟,这是宗教祭祀,你不懂那些狂热分子的想法,献祭自己的生命在他们眼里就是这种神圣而值得羡慕的事情。”丁承平更害怕了。
“没这么夸张,看吧。”
在对方的邀请下,王无双也走到会场中心的小台子上,来到了巫师身边。
丁承平聚精会神的盯着眼前两人,眼都不敢眨,唯恐花瑶族人会对王无双不测。
果然,一位花瑶族人拿起一把小刀递到巫师手上。
丁承平背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全身颤栗的有些发抖,嘴巴差点就要大喊起来。
只见巫师举起刀,往王无双的手指上砍去。
几滴血滴进了一个酒坛子里。
然后巫师又朝着自己的手指砍去,也挤出几滴血融入了酒坛。
两名花瑶族人将混入两人血液的酒晃了晃,然后四只手将酒坛举了起来。
引发了全场花瑶族人的欢呼。
丁承平看的一愣一愣。
然后就见到花瑶族人抬着酒坛,先是来到了他们的瑶王面前,倒了满满一杯酒,然后挨个的倒酒。
值得注意的是,每次倒出十几碗酒,就会给刚才的酒坛添加新酒,并且摇上一摇。
花了大半个时辰,在场的每一位宾客的面前都倒入了一碗混沾了巫师与王无双血液的酒。
现场的花瑶族人似乎都很兴奋,唯独丁承平皱着眉一脸嫌弃。
不过此时倒是不担心安全问题了,也知道花瑶族人对自己这帮大夏国人没有恶意。
自己刚才纯粹是庸人自扰,也叫丑人多作怪,按照花瑶族以胖为美的标准,丁承平瘦弱君子的形象是不折不扣的丑男。
又是全场高呼了一声“巴梅”,然后花瑶族人无论男女都将自己面前的那杯酒饮了下去。
入乡随俗。
罗靖岳,包括孟欣怡等女流都将眼前那杯酒喝了下去,一滴不剩。
唯独丁承平不愿喝。
嘴里碎碎念,妈的,艾滋能通过血液传播,王无双私生活极其混乱,这巫师看着神神叨叨,鬼知道有没有梅毒或者其他性病,这尼玛敢喝?
左右看了看别人,见没人在意自己,于是轻轻的将酒倒在了地上,并没有喝这碗东西。
学医出身哪怕再学渣,这点安全意识还是有,绝不会轻易喝混合了别人血液的东西。
饮了血酒之后,巫师在族人的搀扶下离开。
丁承平本以为接下来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一堆篝火,大家围成一个圈,无论男女老幼,大家载歌载舞,这才符合他脑子里少数民族的庆典景象。
然后青年男女眉目传情,蹦出来对唱几首山歌俚曲,这才是敢作敢为的异族风情。
没想到的是穿着最花哨,最鲜艳服饰的花瑶人接下来的活动依旧是枯燥的祭祀哀悼。
所有人就在自己的座位上,低着头,双手合十,将手指触碰到自己的鼻子,缓缓的在朗诵着什么,不仅仅是奉姓花瑶,而是场中的花瑶八部所有人都是如此。
丁承平也是事后才知道。
花瑶八部的三大传统节日,“讨念拜”(t?o lin bán)和两次“讨僚皈”(t?o li?o gui)。都不是为了庆祝而是纪念。
这是他们历史上三次大规模与异族交战的纪念日。
就以奉姓花瑶主持的“讨念拜”举例:
曾经的花瑶族人更多栖息在十万大山的武国境内,有一年武国皇帝突然对花瑶族人发动战争,此战持续了三年零六个月。
武国军队所到之处,烧杀掳掠,无所不为。
花瑶人民不畏强暴,在十万大山里修建了唐梅寨、尖岩寨、鹅羊寨、天星寨、蕨芽寨、 歇官寨、香炉山寨等坚守,使武国军队一筹莫展。
第三年六月的月半,武国军人施计,佯攻香炉山要寨。瑶民中计,遂放弃其他各寨前往堵击。武国士兵乘虚而入,偷营破寨,杀死瑶族男女老少不计其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歇官寨也因此改名“血光寨”。
瑶民遭此杀戮后,幸存者四散逃命,以采集野菜、捕捉野兽为生。
从此,一部分幸存者也就从武国迁徙到大夏国境内,并且剩下的花瑶族人议定由奉姓瑶王主持,每年六月十五至十七日的一天在崇木凼集会,作为受辱雪耻纪念日,以纪念这个灾难的月半,告诫后人毋忘历史。
这也是花瑶族人,从不在这样的日子跳舞的根本原因。
蛮语钩輈音,蛮衣斑斓布。
熏狸掘沙鼠,时节祠盘瓠。
忽逢乘马客,恍若惊麏顾。
腰斧上高山,意行无旧路。
——《蛮子歌》 唐 刘禹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