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首发日的狂热并未随着“售罄”木牌的挂起而平息,反而在接下来的七天里,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涟漪扩散至全港每个角落。
茶餐厅的伙计、汇丰银行的职员、乃至深水埗的菜市场,人人都在谈论这瓶神奇的面霜。
真正的考验——口碑验证期,正式来临。
首发日后的第一周,是验证产品力的关键时刻。
那些凭着预约单抢到现货,或是咬牙花三倍价钱从黄牛手里购得“玉兰”的人,开始了朝夕相伴的使用体验。
太平山半山别墅区的晨光里,冯婉清坐在梳妆台前。
她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轻轻抚过眼角——往日熬夜后总会浮现的干纹,此刻竟变得柔润,肌肤透着一层从里到外的细腻光泽。
她拿起粉饼轻扫,连化妆师都夸过的“卡粉重灾区”,如今平滑得像上好的绸缎。
三天后的慈善晚宴上,密友拉着她的手凑近:“婉清,你最近气色也太好了,是不是有什么秘方?”
她呷了口香槟,指尖不经意划过耳垂,轻描淡写一句“就东兴那款‘玉兰’,倒真没夸大其词”。
话音刚落,身边两位太太已经掏出了记事本,悄悄记下“东兴——玉兰修复霜”。
湾仔的公寓里,南洋富商的侄女林晓瑜对着镜子惊呼。
她鼻翼两侧的顽固痘印,是困扰了她三年的心病,试过的药膏堆了半抽屉,却只换来徒劳。
可连续涂抹“玉兰”五天后,那些暗红的印记竟肉眼可见地变淡,边缘晕开成浅粉色,摸上去不再粗糙。
她兴奋地打电话留言给母亲,没过半天,母亲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急切:“晓瑜,你那面霜还有吗?张太太、李太太都来问,她们女儿也想试试!”
真实的效果从不说谎,在高端社交圈里无声蔓延,把首发日的“冲动抢购”,慢慢酿成了沉甸甸的“品牌信任”。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份《英文虎报》送到各大写字楼前台,商业版头条标题刺得人眼睛发疼:《“玉兰”神话背后的疑问:珍贵原料溯源成谜,生化数据是否经得起推敲?》。
文章引述“国际护肤品研发专家”的话,字里行间都在质疑——“雪域红景天”真的来自西藏?萃取纯度能达到宣称的98%?所谓的“纳米级透皮吸收”,有多少临床数据支撑?
字里行间的暗示像针一样尖:东兴不过是用“高科技”包装普通成分,借着信息差收割消费者。
这一击,比之前的泛泛质疑凶险得多,直戳“玉兰”的技术核心。
陈伯谦收到消息时,正在办公室核对原料进货单。
他指尖捏着那张报纸,指腹摩挲过粗糙的纸面,脸上却没什么波澜——这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没有选择在报纸上打口水仗,而是迅速打出一套组合拳。
先是通过华润的渠道,拿到了西藏国营贸易公司的原料产地证明,还有盖着红色公章的出口报关单(隐去了供货价格等关键信息),以“相关供应商”的名义,悄悄发给了《香江报》《星岛日报》等几家亲东兴的媒体,用白纸黑字证明原料“血统纯正”。
接着,他亲自登门拜访李兰博士,说服她以“东兴研究院特聘专家”的身份,在《香江报》开设“科技解惑”专栏。
三天后,专栏第一篇文章刊发,标题是《论超临界co?萃取技术在汉方活性成分提纯中的量化应用与效能验证》。
文章里没有一句提及“玉兰”,也没反驳任何质疑,只配着清晰的工艺流程图、光谱分析数据对比图,用平实的语言解释技术原理。
那些严谨的数据、专业的术语,不像广告,反倒像一篇学术论文,看得业内人士暗自惊叹。
与此同时,陈伯谦又安排了几位试用过样品的西医和化学教授——有港大医学院的张教授,还有中文大学的陈博士——在电台访谈里聊“东方植物萃取”。
张教授在节目里说:“生物发酵+靶向输送,这两条技术路径本身是科学的,关键看落地效果,从目前的反馈来看,东兴做得不错。”
这套“证据+权威+科普”的组合拳,打得又快又准。
原本有些摇摆的消费者,看到产地证明、读了专家专栏,疑虑渐渐消散;原本只是好奇的人,反倒被这份专业打动,更想试试“玉兰”到底有多好。
舆情不仅没降温,反而越炒越热,东兴研究院的“科技”标签,也越贴越牢。
内部定策:庆功宴上的冷静决策
首发月结束那天,东兴集团的会议室里飘着淡淡的咖啡香。
李静宜手里拿着厚厚一叠财务报表,向来清冷的脸上,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她清了清嗓子,指尖下意识地敲了敲报表边缘,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激动:“董事长,各位同仁,这是‘玉兰’系列香港市场首月的完整财务数据。”
她特意加重了“香港市场”四个字,将报表翻面朝向众人,上面的数字清晰刺眼。
“首月我们共售出‘玉兰’系列套装5000套——每套包含30ml焕白精华与50g修复霜,定价分别为300港元和280港元,单套售价580港元,首月总销售收入合计290万港元!”
“嘶——”会议室里瞬间响起一片低低的吸气声。
1959年的香港,普通职员月薪资不过三四百港元,290万的销售额,已是许多中小企业全年都达不到的体量,而这还仅仅是香港一个市场的成绩。
李静宜稍作停顿,目光扫过一张张震惊的脸庞,继续用平稳却有力的语调说道:“扣除各项成本与费用:核心原料、高端包装、生产折旧等销售成本合计58万港元,仅占售价的20%;首月大规模营销、研发摊分及行政管理等运营费用101.5万港元,占售价35%。”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报出最终数字:“最终核算,首月净利润——130万5千港元!”
“哗!”这一次,会议室彻底炸开了锅。
周明猛地拍了下桌子,茶杯里的咖啡都溅了出来,脸上是掩不住的狂喜:“仅香港一地就有这么多?那要是卖到南洋去,不敢想!”
陈伯谦的嘴角咧到了耳根,反复摩挲着手里的钢笔,心里已经在盘算海外营销的布局。
连一向专注技术、不苟言笑的李兰博士,也推了推眼镜,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惊喜——技术转化为如此惊人的利润,是她此前未曾预料到的。
李静宜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更关键的是,首月营销投入是为了打开香港市场,后续会大幅缩减。”
“按预测模型,运营费用占比将降至20%,若香港市场月销量稳定在4000套,每月净利润将稳定在100万港元以上——这意味着,仅凭香港一个市场,‘玉兰’每年就能为集团贡献超过1200万港元的纯利!”
每月稳定盈利超百万!每年纯利破千万!
这个数字像一剂滚烫的强心针,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热血。
东兴此前投入芯片研发、应对索尼专利诉讼,一直承受着巨大的资金压力。而“玉兰”在香港市场的暴利,不仅让集团现金流彻底盘活,更带来了强大的“自我造血”能力——不再依赖外部资金输血,仅凭一个本土市场,就能支撑起核心业务的消耗,这是最坚实的底气。
陈东坐在主位上,脸上始终带着沉稳的笑容。
等会议室里的骚动渐渐平息,他抬手压下沸腾的声浪,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东南亚地图前,指尖先重重落在香港的位置。
“香港首战,我们不仅打响了头炮,更重要的是,验证了‘汉方科技+高端定位’这条路是走得通的,而且能走得很漂亮。”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坚定:“每月超百万港元的稳定利润,是我们应对专利诉讼、持续投入芯片研发的弹药;香港这个华洋杂处的市场能认可我们,更让‘东兴’成了品牌高地。”
指尖从香港缓缓滑向新加坡、曼谷、马尼拉,他的眼神里透着长远的谋划:“但香港只是起点和试验田。”
“这里的成功,是我们进军南洋的‘样板’和‘底气’,这套打法优化后完全可以复制到东南亚华人聚集区。”
“下一步,”他转向周明,“加速产能扩张,月底前必须翻倍,质量是生命线!”
又看向陈伯谦:“海外调研尽快落地,摸清东南亚法规、渠道和消费习惯!”
最后望向李兰博士:“利润反哺芯片研发,技术壁垒不能松!”
他抬手拍了拍桌面,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高利润必然引来饿狼,眼前的成功只是序幕,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
陈东的话,让沸腾的会议室迅速沉淀下来。
众人看着地图上香港与周边市场的关联,再想到那串惊人的利润数字,心中既有对当下成功的喜悦,更有对未来征程的坚定。
会议结束后的第二天上午,陈东的办公桌上,多了两封看似普通、却分量千钧的信函。
第一封来自法国巴黎。
信封是厚实的亚麻纸,摸上去带着细腻的纹理,火漆印章上是一个复杂的家族徽记,刻着“洛维尔”的字样。
落款是“洛维尔集团国际业务总监,让-皮埃尔·马丁内斯”。
信是双语书写的,法文优雅,中文得体,字里行间满是客气:“‘玉兰’系列在香港市场的卓越表现,让我们看到了东方美学与尖端科技的完美融合,洛维尔集团对与东兴合作抱有浓厚兴趣,马丁内斯先生希望近期赴港会晤。”
陈东指尖摩挲着火漆印章的纹路,心中了然——洛维尔作为欧洲老牌美妆巨头,必然早已打探到“玉兰”的盈利数据。
那每年1200万港元的纯利,以及背后可复制的市场模式,才是他们真正觊觎的。所谓“合作”,不过是想分走全球市场的蛋糕。
几乎同时,周明匆匆走进办公室,手里拿着一张名片:“董事长,日本资生堂的中村先生,通过李华商牵线,想来拜访我们。”
他顿了顿,补充道:“对方说要做‘非公开学术交流’,姿态很低,但明显是想摸清技术底细,搞清楚香港市场高利润的核心机密。”
陈东拿起那张来自巴黎的信函,走到世界地图前,指尖先点在欧洲板块的巴黎,然后缓缓滑向日本,最后落回香港:“你看,闻着肉味的饿狼,已经到巷子口了。”
他转过身,对侍立在一旁的陈明笑了笑,那笑容里有洞察世事的淡然,还有一丝棋逢对手的锐利:“欧洲的贵族想合作收割,东瀛的匠人想偷师技术——也好。”
“香港市场给了我们足够的底气,现在正好走上主路,看看这世界舞台上的玩家,都是什么成色。”
他把洛维尔的邀请函轻轻放在红木办公桌的中央,目光越窗而出,投向远海。
风起于青萍之末,而真正的巨浪,已在远海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