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克的手指在红木桌面上敲了三分钟,每一下都像在权衡利弊。最终,他掐灭雪茄,声音里带着不情愿:“2.3港元,一百万枝——再高,我们无法向董事会交代。”
“2.5港元,五十万枝。”陈东没退让,反而从文件袋里掏出另一份报告,“这是欧洲高端塑料花市场调研,月需求八十万枝,香港货占的是中低端市场,我们的目标是商场、酒店的高端客户——怡和、太古在欧洲客户的百货店,正好需要这种能撑门面的货。”
他指着报告里的数据:“五十万枝,既能让您的百货店占满高端市场,也不影响我们给西尔斯预留产能。而且预付款要40%,毕竟原料采购、模具维护都要现金周转——给西尔斯的便利贴订单,就是预付40%,这是我们的底线。”
凯瑟克刚要答应,目光扫到合同里的“原料采购条款”,又顿住了:“这里要写着‘五年内70%原料从我们联合体采购’——这是保障供货稳定,你要是从其他渠道买料,质量出问题,我们的订单、西尔斯的订单都受影响。”
陈东早料到他会提这个。他示意阿明拿出住友化学的报价单,推到三人面前:“上周住友的代表来找我,同规格塑料颗粒,比三菱市价低12%,还能给120天账期。他们的K系列料耐候性更好,我已经计划用在西尔斯的便利贴原料上试产。”
这话像颗炸弹,让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沃伦赶紧拿起报价单,连声道:“住友的K系列料!欧美很多玩具厂都用这个,质量比三菱还好!”
托马斯也急了,拉着凯瑟克的胳膊:“别在原料条款上死磕了!他有住友当备选,就算不跟我们合作,原料也能跟上。取消独家条款,先把订单拿下来再说——不然西尔斯真跟他直接合作,我们就没机会了。”
凯瑟克看着报价单上的日文条款,又看了看陈东胸有成竹的样子,终于松了口:“原料条款可以取消,但我要加一条——你们若不能按时交货,每逾期一天,扣1%货款。要是因为你们的延误,我们丢了欧洲客户,这个损失得你们赔。”
“可以。”陈东爽快答应,却补充道,“但要加‘若因你们付款延迟,或提供的原料质量问题导致逾期,责任不在我方’。而且要是因此耽误西尔斯的订单,你们得按西尔斯的预估利润赔偿违约金——这是刘律师拟的补充条款,您可以看看。”
刘律师立刻递上条款细则,上面清晰写着“西尔斯订单预估利润每枝1.2港元,若因洋行方责任延误,按此标准赔偿”。凯瑟克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最终点了头——他知道,再纠缠下去,只会把订单彻底推给西尔斯。
从下午四点到傍晚六点,会议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刘律师与洋行方的三名律师围着合同草案,逐字逐句核对:
“第三方检测机构,要指定香港标准及检定中心,不能用你们洋行自己的实验室。”刘律师指着条款,语气坚定。
“滞纳金按日0.5%可以,但违约金上限不能超过总货款的10%。”对方律师反驳道。
“质量问题需在收货后三天内提出,逾期视为验收合格——我们还要给西尔斯生产,不能拖太久。”陈东补充道。
夕阳透过百叶窗,在合同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当最后一处修改确认时,陈东和凯瑟克同时拿起钢笔。墨水落在纸上,陈东的签名力透纸背,凯瑟克的签名却带着几分潦草。两人握手时,凯瑟克的手劲很大,笑容却很勉强:“陈先生年轻有为,以后在香港商界,我们会常打交道。”
“合作愉快。”陈东回握过去,力道丝毫不输。他知道,今天不仅拿下了五十万枝订单,更打破了英资洋行对华人实业家的轻视——从便利贴到塑料花,从西尔斯到住友,他手里的筹码,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元朗小厂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