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缠着脚踝，姜小葵往前迈了一步，沙地突然下陷。她反应快，锅铲往旁边一插，借力把身子拽了回来。小林还在背上，呼吸浅得几乎感觉不到。
她喘了口气，低头看脚边的坑，黑乎乎的一片，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一样。再抬头，石林已经变了样，刚才还能看见的裂缝现在不见了，四周全是高低不平的石头，像被人故意摆成迷宫。
怀里铜匣顶着肋骨，硌得生疼。她腾出一只手摸了摸青铜碎片，它在发烫，不是那种烧红的感觉，而是像捂在手心很久的石头，温着，还跳得有节奏。
她闭上眼，顺着那股热劲儿走。左三步，停。右两步，再停。膝盖上的旧伤开始抽，但她没停下。第七次拐弯后，岩壁裂开一道缝，窄得只能侧身进去。
洞口就在眼前。
她扶了扶小林，确认背稳了，才伸手去碰那层挡路的东西。指尖刚碰到，一层光波荡开，耳朵里立刻响起声音。
“你逃不掉的。”
是屠九的声音。
画面也来了，黑风寨那晚，火光冲天，她躲在药柜后面，听见养父咳着血说：“跑……别回头。”
她咬了一下舌头，疼让她清醒。嘴里有血腥味，但幻象淡了。
她没再硬闯，把青铜碎片贴上去。那层东西像水一样晃了晃，然后没了。
里面是一条向下的通道，石壁上有刻痕，歪歪扭扭的，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她掏出随身带的药粉，撒了一点在墙上。粉末沾到某些线条时，突然亮了。
三组图案显了出来。
她凑近看，看不懂。不像字，也不像阵法，倒像是谁把星星连起来画的图。她伸手去摸其中一条螺旋线，刚触到，碎片猛地一烫。
脑子里炸出一幅画面。
黑袍人跪成一圈，中间是个大坑，坑里飘着一块石头，上面刻着和她手里一模一样的纹路。所有人齐声念：“归墟启，万邪归宗。”
画面一转，海底深处，一把断刀卡在岩石缝里，周围缠着锁链，刀身上有金光在动，像是要挣出来。
她猛地缩手，额头全是汗。
那把刀的形状，和她捡到碎片时，背面藏着的痕迹完全一样。
她靠墙站了几秒，心跳还没平下来。原来那些人不是为了占地盘，也不是为了夺权。他们在等一个东西醒来。
而她手里的这块破铜片，可能是唯一能挡住它的。
她深吸一口气，从腰间解下锅铲，用铲尖在石壁上划了一道。声音刺耳，但她需要确认这地方是不是真的。
铲子刮过墙面，火星子蹦出来。她忽然发现，墙上的某些刻痕，其实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摩擦留下的。不是工具，更像是爪子。
她想起那只黑兽。
它为什么知道这里？为什么偏偏是它引路？
她不想通，但现在也没时间想。小林的呼吸更弱了，得尽快离开。
她转身准备往外走，刚迈出一步，眼角扫到角落里还有一小块没被药粉盖住的地方。她蹲下身，用手抹了抹灰。
那里刻着一个符号，和其他都不一样。像个叉，又像两把刀交叉。
她盯着看了两秒，突然觉得眼熟。
这不是天机阁守门弟子腰牌上的标记吗？
可这个标记比她见过的多了一圈波纹，像是……改过的。
她心里一沉。天机阁里有人来过。
而且不是最近。
这地方被盯上很久了。
她站起来，拍掉手上的灰，把小林往上托了托。出口的光有点亮，照得她眼睛不舒服。她眯着眼走出去，身后的洞口在她离开后慢慢合拢，像是从来没打开过。
雾散了。
太阳已经偏西，风吹过来带着沙粒。她站在石林外，回头看了一眼。整片乱石安静得不像话，连鸟叫声都没有。
她把锅铲重新系好，刚要走，怀里碎片又抖了一下。
这次不是热，是冷。
她拉开衣领看了一眼，碎片表面起了层白霜，正一点点往下化。
她没说话，加快脚步往山下走。
走了大概半炷香时间，她在一处背风的洼地停下。这里有个塌了一半的石屋，勉强能遮风。她把小林放下，检查了一遍伤口。血止住了，但烧没退。
她从铜匣里翻出最后一张残符，贴在小林额头上。符纸燃了一下就灭了，没起作用。
她皱眉，正想收起来，却发现符纸灰烬落在地上后，拼出了半个字。
是个“器”字，缺右边那一撇。
她盯着看了几秒，忽然想到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块药粉剩下的小布袋，把灰烬轻轻拨进袋子里。
布一沾灰，底面立刻浮现一行小字：
“见形于影，藏锋于尘。器非器，人为刃。”
她念了一遍，没懂。但这句话让她想起刚才洞里的画面——那把断刀，根本不是武器，更像是个封印的钥匙。
她把布袋收好，抬头看天。
天边有云堆着，颜色发暗。她记得早上还是晴的。
她摸了摸右眼尾的痣，那里有点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底下动。
她没管，起身背起小林。
刚走两步，脚下沙地突然震动。
她站稳，回头看。
石屋后面的沙地裂开一道缝，一股黑烟冒出来，转了个圈，又钻回地底。
她没跑。
只是把锅铲握得更紧了些。
烟散后，地上多了几个字，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烙在沙上：
“你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