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离她的眼睛只剩半寸。
姜小葵咬住后槽牙，手里的光剑已经裂开细纹，像是随时会碎成粉末。她膝盖发软，脚底踩着的断碑咔嚓一声裂了缝。
屠九的刀上黑气翻滚，那股阴冷劲顺着空气压过来，让她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想再抬手，可手臂像被钉住了一样动不了。耳边嗡嗡响，阿虎倒在地上没动静，老和尚坐在佛像残基上，念珠散了一地。
就在刀要砍下来的那一瞬，一道金光从庙里冲出。
高僧站了起来，单掌立在胸前，嘴里念了一句听不懂的话。他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下，留下一道淡淡的金痕。
姜小葵只觉得身体一轻，眼前的景象突然晃了晃。屠九的刀劈了个空，整个人冲过了头，撞在断墙上。
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不在破庙前了。
她站在一条窄窄的山道上，两边是陡峭的石壁，头顶只有细细的一条天光。阿虎躺在旁边，脸色发青。高僧盘腿坐着，闭着眼，额头上有汗。
“这是……哪儿？”她嗓子哑得厉害。
高僧没睁眼，“藏风谷。百年前天机阁设下的避难所，阵法虽残，还能遮人耳目。”
姜小葵低头看手，青铜碎片还在，只是光暗了不少。她试着动了一下，全身骨头都在疼，右眼尾的朱砂痣一阵阵发热。
她走到阿虎身边蹲下，伸手探了探鼻息，还好有气。
“他怎么样？”
“受了震荡，没伤到脏腑。”高僧睁开眼，看了她一眼，“你更糟。强行催动圣体三次，血脉逆流，若不是我及时带你们走，再打下去，你会先一步倒下。”
姜小葵没说话，把碎片攥紧了些。
她想起屠九说的那些话——“你就是个钥匙”。
她不想信，可又没办法不信。
高僧站起身，走到一块平石前坐下，“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你得学会控制它，不然下次，我不一定来得及。”
“你能教我？”
“我能教你入门。”他抬起手，指尖轻轻一点她的手腕，“但能不能练成，看你能不能听得懂我说的话。”
姜小葵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得专心。”高僧语气平淡，“刚才那一招‘遁形’，耗了我三成修为。接下来几天，我没法再用大术。你要是学不会点东西，等他们找来，咱们三个都得躺在这儿喂乌鸦。”
姜小葵愣了下，随即笑了，“您这话说得，跟村口卖豆腐的老张一个味儿。”
高僧也顿了顿，“老张的豆腐确实不错，可惜这山上没得卖。”
两人对视一眼，气氛松了一点。
高僧清了清嗓子，“来，把手摊开。”
姜小葵照做。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她掌心画了个符号。那符号刚出现就消失了，但她觉得手心有点发烫。
“这叫‘启灵印’，天机阁最基础的手诀。记住了，不是比划动作，是要把意念沉进去。”
“怎么沉？”
“闭眼，想着你最清楚的一件事。”
姜小葵闭上眼，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是王伯倒在血泊里的样子。那天雨下得特别大，泥地上全是脚印，有人把她塞进药篓，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手心猛地一热。
睁眼一看，掌心浮起一层薄薄的金光，虽然只闪了一下就没了，但那个符号的轮廓清晰了几分。
高僧点点头，“不错。情绪越真，感应越强。再来一次。”
姜小葵深吸一口气，又试了一次。
这次她想的是自己第一次觉醒圣体那天，战甲从皮肤底下冒出来，把麻布衣都撑裂了。那种又痛又胀的感觉还记得。
金光比刚才亮了些，符号完整了许多。
“行了。”高僧说，“现在，跟着我说四个字：心照太虚。”
“心照太虚。”她重复。
“再来。”
“心照太虚。”
“声音大点。”
“心照太虚！”她喊了出来。
这一声喊完，碎片突然震了一下，体内的金纹像是被什么牵引着，缓缓流动起来。她双手不自觉地抬起，在胸前交错，结出了刚才那个印。
金光从她指尖溢出，在身前形成一个小小的光圈。
高僧睁大了眼，“你没学过这个？”
“没有。”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该这么结。”
高僧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有意思。三十年了，第一次见有人靠吼出来的。”
姜小葵脸一红，“我是认真的！”
“我也认真。”他收起笑，“能靠本能补全手印，说明你和这传承有缘。不过别得意，这只是开始。你现在就像端着一碗滚水走路，看着稳，其实随时会洒。”
姜小葵低头看手，光圈已经散了。
“那怎么才能不洒？”
“练。”高僧站起来，拍了拍灰，“每天结印百次，念真言千遍。什么时候手不抖了，心不慌了，才算入门。”
“这么多？”
“嫌多？”高僧瞥她，“那你下次见面屠九，继续拿光剑跟他拼？”
姜小葵缩了缩脖子，“我不拼，我跑。”
“跑得掉吗？”
“上次不是跑了？”
“那是我把你捞走的。”
“哦。”她低头踢了踢石头，“那您以后多捞几次。”
高僧翻了个白眼，“我不是渡船的。”
姜小葵嘿嘿笑了两声，正想再说点什么，忽然听见阿虎咳嗽了一声。
她立刻转身过去，扶起他肩膀，“阿虎？醒啦？”
阿虎迷迷糊糊睁开眼，“我在……哪儿？”
“安全地方。”她说，“别动，躺着。”
阿虎看了看四周，又看向她，“你……打赢了？”
“没打完。”她回头看了眼高僧，“被人救了。”
阿虎挣扎着坐起来，第一句话是：“那和尚……是不是会飞？”
“不会飞，会闪。”
“闪？”
“就是眨眼就不见了那种。”
阿虎瞪大眼，“那比飞还厉害啊！”
高僧在一旁听着，嘴角抽了抽，“你们俩能不能正经点？”
“我们很正经！”姜小葵说，“他在关心您的神通呢。”
“我不需要关心，只需要你们别添乱。”高僧站起身，走向谷口，“我去看下外面情况。你们待在这儿，不准乱跑。”
“知道啦师父！”
“谁是你师父。”
“不是您教我结印了吗？”
“那叫临时指点，不算拜师。”
“哦。”姜小葵拖长音，“那等我正式拜师的时候，要不要跪着磕八个响头？还得准备腊肉和米酒吗？我们村李寡妇嫁人就这么办的。”
高僧脚步一顿，“你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把你送回去。”
“送哪儿？”
“送回屠九面前。”
姜小葵立刻闭嘴，乖乖坐好。
高僧摇摇头走了出去。
等他走远，阿虎小声问：“你说他会不会真生气？”
“不会。”姜小葵摆手，“他要是真生气，早一巴掌把我拍墙上了。”
阿虎点头，“也是。不过……”他犹豫了一下，“你说他为啥要帮我们？”
姜小葵低头看着掌心，那里还留着一点温热。
“我不知道。”她说，“但有一点我能肯定。”
“啥？”
“他认得这块碎片。”她握紧拳头，“而且他知道我的事，比我自己还清楚。”
阿虎不说话了。
风吹过山谷，带来一丝凉意。
姜小葵活动了下手腕，又开始尝试结印。
这一次，她慢慢来，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校正。金光依旧微弱，但比之前稳定了些。
她试到第七次时，碎片突然轻轻颤了一下。
像是回应。
她停下动作，盯着它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
她抬头，看见高僧快步走回来，脸色不太对。
“有人进谷了。”他说，“不是追兵。”
“那是谁？”
高僧没回答，而是蹲下身，手指在地面划了一道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