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还在震,但不是从下面传来的那种闷响了。这次是踩出来的。
姜小葵往前走了一步,锅铲拖在地上,划出一道浅痕。她身后,玄剑门代表撑着剑站直,药王谷医师把最后一张符塞进袖口,手指已经发抖。
主殿的门没开。也不需要开。
一道裂缝从地底爬上来,像被人用刀慢慢割开的布,黑得看不见底。接着,骸骨一块接一块从里面冒出来,堆成高台。白森森的指骨交错搭起台阶,最上面站着一个人。
他没穿黑袍,也没戴面具,就一身灰衣,像是刚从哪个山沟里走出来晒太阳的老农。可他一站定,所有人呼吸都停了半拍。
空气变得重,像是压了石头在胸口。玄剑门代表膝盖一弯,又硬挺起来。药王谷医师直接跪了下去,手撑着地才没趴下。
姜小葵咬住后槽牙,左腿一软,单膝落地。但她立刻抬手,把锅铲往地上一杵,借力站了起来。
“我说。”她开口,声音有点哑,“你们搞这么大阵仗,就为了请我吃顿接风饭?”
没人笑。
她也不在乎。左手伸进怀里,摸到那块青铜碎片和残镜拼在一起的东西。它在发烫,像是快烧着了。
她攥紧。
“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话一出口,胸口猛地一热。荒诞仙气冲上来,顺着胳膊灌进锅铲。金焰腾地燃起,绕着她盘了一圈,像条护主的蛇。
她往前踏一步。
威压裂了道缝。
“你说谁是逆命者?”她抬头盯着高台上的人,“现在——轮到我了。”
那人终于动了。他抬起一只手,掌心朝下,没说话。
姜小葵反应更快。锅铲横在面前,融合法宝爆光,半圆护盾撑开。
下一瞬,空间裂了。
紫黑色波纹扫过来,像镰刀割麦子。护盾晃了三下,炸成碎片。冲击撞在她身上,双臂剧震,虎口崩开,血顺着铲柄流下来。
她没松手。
脚底打滑,整个人被掀飞,但在空中翻了个身,落地时稳住了。
“咳……”她吐了口血沫,抹了把嘴,“你这招,比菜市场王婆杀鱼还狠一点。”
玄剑门代表这时候冲了出去。剑光一闪,直取高台侧翼。他不想硬拼,只想逼对方回头。
人影都没动。
那只抬起的手轻轻一挥。余波扫中玄剑门代表,他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断墙上,滑下来时嘴里全是血。
药王谷医师想爬过去,但动不了。刚才布结界耗太多力气,现在连抬手都难。
姜小葵看了眼战友,又看向高台。
“行吧。”她说,“不讲武德是吧?那我也来点野路子。”
她把锅铲插进地里,双手合拢,贴在铲柄上。闭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右眼尾那粒朱砂痣开始发光。金色符文从那里爬出来,沿着脸颊、脖子往下走,转眼盖满全身。鎏金战甲重新凝实,比之前更亮,边缘还带着火星似的光点。
她右手握紧锅铲,左手在空中划了一道。
三字浮现:炖星辰。
金焰升腾,一口巨大的锅虚影从天而降,倒扣下去,把整个高台罩住。火焰在锅底烧,噼啪作响,蒸出一片星光雾气,遮住视线。
这不是杀招。这是缓兵之计。
她在等。等仙气攒够,等心跳跟上节奏,等那个破绽出现。
锅里传来一声冷笑。
接着,轰!
巨锅炸开,碎片化作金雨落下。高台完好无损,灰衣人站在原地,连衣服都没乱。
他第一次开口,声音干得像风吹过枯井:“天机阁的狗,也配谈命?”
姜小葵没回嘴。她知道这种人就爱说狠话,说完还得补一句“今日让你形神俱灭”之类的。她趁这空档,把右手锅铲换到左手,右手猛地拍向胸口。
啪!
一声响。
体内所有荒诞仙气被她强行引爆,和融合法宝的力量撞在一起。金色符文暴涨,战甲发出嗡鸣,像是要碎又没碎。
她举起锅铲,指向对方。
“这一铲——敬我断云崖下的命!”
金焰冲天而起,凝聚成千丈巨刃,带着烧红的边角,狠狠斩下。
灰衣人终于动容。他双手合十,胸前出现一团旋转的黑球。九道黑雷从头顶劈落,全被吸入其中。接着,他推出一掌。
紫黑掌印迎上金焰巨刃。
撞上的那一刻,世界安静了。
没有声音。
不是听不见,是真的没有声。火光停在半空,烟尘凝在原地,连飘起的灰都定住了。
三秒后。
轰——
整座主殿炸开一半,屋顶飞出去几十丈,石柱一根根倒下。烟尘冲天而起,遮住天空。
姜小葵落地,单膝跪地,锅铲拄地撑住身体。左肩衣服没了,皮肉焦黑,血从伤口渗出来。
她喘着气,抬头看去。
烟尘中,灰衣人站在原地,手掌垂下,指尖滴血。
他动了动手指。
姜小葵立刻抬锅铲挡在面前。
可什么都没来。
他只是看着她,眼神变了。不再是轻蔑,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奇怪的确认。
“原来是你。”他说。
姜小葵皱眉。
“你认识我?”
他没答。反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嘴角扯了一下。
“不是我认识你。”他说,“是它记得。”
他抬起手,掌心朝上。一滴血浮起来,在空中拉长,变成一条细线。线头指向姜小葵怀里的融合法宝。
姜小葵心头一跳。
她下意识摸向怀里。
那东西突然发烫,比之前更烈。
她还没反应过来,灰衣人忽然抬脚,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脚下骸骨高台瞬间化为粉末。
他再走一步,地面裂开三道深沟。
第三步落下时,他已站在她面前五丈。
姜小葵握紧锅铲,想站起来,但左肩伤太重,刚动就一阵钻心疼。
“别白费力气。”他说,“你撑不住第二击。”
“撑不住也得撑。”她咧嘴一笑,嘴角有血,“不然回去怎么跟村口李婶吹牛?说我连反派大boss的脸都没看见就躺了?”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笑,就是普通人在听到傻话时那种笑。
“你还真是……”他摇头,“跟当年一样不要命。”
姜小葵一愣。
“当年?”
他没解释。反而抬起手,掌心对准她。
这一次,没有黑雷,没有掌印,只有一股吸力。
她怀里的融合法宝猛地一震,差点自己飞出去。
她死死按住。
“你想要这个?”她问。
“我要的是它认的主人。”他说,“不是它的壳。”
姜小葵眯眼。
“所以你是冲我来的?”
他点头。
“从你捡到碎片那天起,我就在等你走到这一步。”
姜小葵沉默几秒,忽然笑了。
“等我?那你可算倒霉了。”她说,“我从小逃命练出来的本事,第一条就是——绝不按别人写的剧本走。”
她猛然抬头,眼中精光一闪。
锅铲抬起,指向对方鼻尖。
“现在。”她说,“该我问问题了。”